苏眠握住他的手腕,芦苇杆在两人指间转了个圈。雪光落在杆身的牙印上,像撒了把碎钻,竟让那些旧伤痕变得温柔。“今年冬天,我们带孩子们去雾岭。” 她把芦苇杆插进他的发间,穗子垂在他耳后,像个小小的装饰,“用这芦苇杆算星图,就像他们陪着我们。”
楚珩的耳尖突然红了。他低头时,看见苏眠的发间落了片芦花,是从旧垫子上沾的,像朵小小的云。他伸手替她摘下来,指尖蹭过她的耳垂,那里还带着手炉的暖意。“好。” 他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再给他们带罐新酿的桂花酒。”
暮色漫进书房时,苏眠正把新做的芦花垫铺在楚珩的椅上。炉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烤得铜手炉越来越烫,她把炉身裹在棉布套里,塞进他常坐的椅垫下 —— 这样他坐下时,后腰就能先暖起来。楚珩从外面进来,肩头沾着雪,却捧着个瓦罐,里面是刚炖好的当归羊肉,香气顺着罐口的缝隙漫出来,混着炭火的味道,像把暖烘烘的毯子。
“母妃说这汤能养腰。” 他把瓦罐放在炉边的小几上,揭盖时的热气扑在脸上,让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瞬间发亮,“她还说,当年师傅总偷喝师叔的羊肉汤,被发现了就说‘借暖’。”
苏眠盛汤时,故意多舀了块羊肉,放进楚珩碗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那里的并蒂簪在炉火里泛着柔光,与她腕间的红绳相呼应 —— 红绳上的木珠被炭火烤得温热,是他今晨特意放在炉边暖过的。“母妃总把我们当孩子。” 她笑着说,指尖碰了碰他的碗沿,确认不烫了才递过去。
楚珩喝汤的动作很慢,左臂的旧伤让他抬臂时有些吃力,却仍坚持自己端碗。苏眠看着他的侧脸,炉火在他下颌线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幅柔和的剪影。她突然想起在溶洞里,他也是这样,明明伤口在渗血,却非要先喂她喝清水,说 “你没事我才有力气走”。
“明天教孩子们编芦花鞋吧。” 苏眠用汤勺搅了搅自己碗里的汤,当归的苦味混着羊肉的香,像段有苦有甜的时光,“白禾的鞋总磨脚,芦苇绒软,能护住后跟。”
楚珩的汤勺顿了顿。他想起今早看见白禾的鞋,后跟确实磨出了洞,却总说 “不疼”—— 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也像极了师傅。“我去劈些芦苇杆,做鞋底的骨架。” 他放下碗时,左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错觉。
苏眠却按住他的手,把他的左臂拉到炉边。炉火的光落在他的旧伤上,那里的皮肤比别处略白,是绷带长期覆盖的痕迹。“我来劈,你教他们编穗子就好。” 她的指尖在他手肘处轻轻按了按,能摸到僵硬的肌肉,“母亲说,冬日里最该养的不是伤,是在意的人的心。”
楚珩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印记上。那里的温度透过衣料渗出来,烫得像炉火,与炉边的暖意融在一起。“苏眠,” 他声音埋在汤碗的热气里,带着羊肉的香,“我以前总怕自己护不好你,现在才知道,被你这样惦记着,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外面撒芦花。白鹭栖息在廊下的桂树上,偶尔抖落翅尖的雪,发出轻细的啾鸣。苏眠看着楚珩眼底的炉火,突然觉得所谓暖冬,不是炉火烧得多旺,是有人愿意把你的旧伤记在心里,把汤碗递得慢些,再慢些。
深夜的卧房还亮着灯。苏眠坐在妆镜前解发簪,楚珩正用布擦算珠剑,剑光映在镜里,与她发间的并蒂簪相碰,像两束交叠的光。芦花垫铺在床榻上,暖香顺着垫面漫出来,混着炉子里的炭香,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柔软。
“今天收的芦苇够编十床垫子了。” 苏眠把并蒂簪放进妆匣,里面躺着母亲的 “承露珠” 和楚珩送的木珠,三样物件的影子在烛光里交叠,像幅小小的星图,“明年春天,我们把多余的送给雾岭的村民吧,他们的竹床太硬。”
楚珩把剑挂回墙上,转身时带起的风让烛火晃了晃,在墙上投下他的影子,高大却柔和。“师傅说过,双星的责任不是守着自己的安稳,是让更多人安稳。” 他走到妆镜前,替她解下发间的芦苇簪,穗子上的银铃轻响,像在应和他的话,“师叔当年总把做好的芦花垫送给书院的寒门学子,说‘暖了身子,才有力气读书’。”
苏眠握住他解簪子的手,他的指腹还带着擦剑的凉意,却在触到她发丝时变得温柔。“你母亲说,先王妃当年也总做芦花垫,送给守边关的士兵。” 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圈,那里的旧伤在暖屋里已不疼了,“原来我们做的,都是他们做过的事。”
楚珩突然弯腰,把她从镜前抱起来。他的左臂仍不敢用力,却用右腿稳稳地托住她的膝弯,像托着件稀世珍宝。“但我们比他们幸运。” 他把她放在床榻上,芦花垫在身下轻轻下陷,像陷进云里,“我们能把日子过成他们想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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