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并蒂簪上,雪光映着簪头的宝石,像落了两颗星子。“师傅说,师叔每次等他,都会在石亭的柱子上画道记号。” 他转身指向亭柱,果然在积雪下找到几道浅痕,是用剑鞘刻的,边缘还留着灵力的微光,“你看这道最深的,是他们找到骨鹰教密道那天刻的,师傅说那天师叔笑出了眼泪,把他的剑鞘都抢去刻了个‘胜’字。” 他指尖抚过那道刻痕,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师傅后来总对着这道痕发呆,说要是能重来,宁愿不找什么密道,就陪师叔在石亭里烤糕。”
苏眠伸手拂去柱上的雪,指尖触到刻痕时,腕间的蛇形纹突然发亮,与楚珩心口的印记同时发烫。那热度顺着血脉漫开,连指尖的冻意都消散了。雪地里传来松针断裂的轻响,像有人在远处叹息,又像在微笑。她突然明白母妃说的 “祈福” 是什么 —— 不是求神明保佑,是来告诉上一代:“你们没走完的路,我们正慢慢走;你们没说出口的牵挂,我们替你们记着。”
楚珩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 “双星长安”,是他用算珠剑的剑尖刻的,边缘还留着新刻的毛刺,木牌背面藏着个极小的 “珩” 字,是他昨夜在灯下刻的。“把这个挂在祠前的老松上吧。” 他把木牌递给苏眠时,掌心的温度透过木牌传来,“师傅说挂在最高的枝桠上,神明能看见。其实我觉得,是让师傅和师叔能看见。”
回到皇家别院时,暮色已漫过雪岸。檐角的冰棱在夕阳里泛着金红的光,像串倒挂的星子。母妃正坐在暖炉边绣帕子,帕面上的芦苇在火光里泛着柔光,针脚间还沾着桂花的金粉 —— 是她特意掺在丝线里的,说这样绣出来的纹样能招福。炉上炖着的姜枣茶冒着热气,甜香漫到门口时,恰好与苏眠带回的雪气撞在一起,凝成温柔的雾。
“雾岭的雪没冻着吧?” 母妃接过苏眠递来的食盒,把桂花糕往炉边的铜架上放,火苗舔着糕底,很快烤出焦香,“当年明远师兄总说,雪天的糕点要烤着吃才够暖,他和你母亲在书院时,就总偷着用炭炉烤糕。有次被先生发现,两人抢着认错,最后一起被罚去扫雪,回来时手冻得通红,却还把藏在怀里的半块糕分给我。” 她突然指着帕子上的并蒂花,针脚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这是先王妃教我的绣法,说双星的帕子要绣两朵花,一朵像楚家的剑,一朵像白家的苇,才算成对。”
苏眠的指尖抚过帕面,针脚里的桂花粉在火光里跳动,像撒了把碎金。她突然想起今早在石亭找到的布包,便从怀里取出来递给母妃:“母妃你看,这是不是母亲当年藏的?布上的芦苇,和你帕子上的绣法很像呢。”
母妃的指尖刚触到布包,就红了眼眶。她把布包贴在脸颊上,像是在感受旧物的温度,指腹轻轻摩挲着褪色的芦苇:“这是她十五岁绣的,那年在雾岭迷路,就是靠这半块糕撑到明远师兄找到她。”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笑着,“找到她时,她冻得说不出话,却还把布包往他怀里塞,说‘给你留的’。” 她突然从妆匣里取出个银盒,里面是支干枯的龙胆花,蓝紫色的花瓣已发脆,却依旧保持着盛放的姿态,与石亭的布包放在一起,“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说等雪化了,要带我去看龙胆花开。她说雾岭的春天,龙胆会沿着溪流开成蓝紫色的河。”
楚珩默默往炉里添了块炭,火光 “噼啪” 爆开时,火星溅到炉边的铜盆里,映得他眼底发亮。他往母妃杯里续热茶时,特意把杯沿转到远离炭火的一侧,怕烫着她的手 —— 这是他跟着师傅学的,老人总说 “照顾人要像用剑,得懂分寸”。苏眠看着他往母妃杯里续热茶的动作,突然想起他总说 “师傅最疼小师妹”—— 原来这份疼惜,早已刻进了楚家的骨血里,从师傅到他,一脉相承。
“你们小时候也总偷烤糕。” 母妃擦干眼泪,指着炉边的烤架,上面还留着小小的焦痕,“楚珩总把焦的那半自己吃,把好的留给你。有次你换牙,咬不动硬糕,他就用剑鞘把糕碾碎了,拌着蜜水喂你,被我撞见了,还嘴硬说是‘怕浪费粮食’。” 她突然握住两人的手,按在暖炉上,暖炉的铜面烫得发红,把三人的掌心都焐得滚烫,“明远师兄说,好的姻缘不是不吵架,是知道对方的口味,也记得对方的疼处。就像他总记得你母亲爱吃核桃糕,你母亲总记得他靴码比常人大半码。”
苏眠的手被母妃和楚珩握在中间,能感觉到楚珩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安抚,也像在确认 —— 这是他们在险境里养成的习惯,总用触碰告诉对方 “我在”。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抠了抠他掌心的茧,那是独属于他的纹路,比任何誓言都可靠。炉火在三人之间跳动,把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并蒂而生的桂树,枝桠交缠,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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