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入口的石阶往下延伸了十七级,每级都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时发出 “吱呀” 的轻响,像谁在暗处磨牙。苏眠举着松明火把走在前面,火光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那些影子被石缝切割得支离破碎,倒像是母亲手记里画的骨藤缠骨图。石壁上还残留着些模糊的刻痕,仔细辨认,能看出是 “明”“薇” 二字的残迹,笔画被岁月磨得浅淡,却仍能想见当年刻字人落笔时的用力。
“这里。” 楚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微喘息。他按着明薇日记里的标记,用剑鞘敲击着第三级石阶侧面的凹槽,石面发出空洞的回响。火把凑近时,能看见凹槽里刻着极小的蛇形纹,鳞片的纹路比发丝还细,与双蛇挂坠的纹路严丝合缝,连蛇眼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苏眠从行囊里取出青铜蛇形佩,将它嵌进凹槽。玉佩与石纹相触的瞬间,发出 “咔” 的轻响,像钥匙插进了锁孔。石阶突然震动起来,两侧的石壁缓缓向内缩进,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楣上缠着圈干枯的骨藤,藤叶早已成灰,却仍保持着缠绕的姿态,像道凝固的符咒。藤根钻进石缝的地方,竟长出几株细小的龙胆,花瓣在火把的光里泛着怯生生的蓝,像是谁藏在这里的眼睛。
“小心脚下。” 楚珩先一步跨进暗门,玄色斗篷扫过门楣的骨藤,扬起的灰落在他肩头,像撒了把碎盐。他伸手扶苏眠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冷汗 —— 她的手始终攥着母亲的日记,纸页边缘已被捏得发皱,墨迹都洇开了些。暗门内侧的石壁上,挂着盏锈迹斑斑的青铜灯,灯座上刻着半朵龙胆,另一半显然是被利器削去的,断口处还留着些暗红的痕迹,像未擦净的血。
暗室比想象中宽敞,穹顶垂着些不知名的藤蔓,根须在火把的光里轻轻晃动,像悬在头顶的网。这些藤蔓的根须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青绿色汁液,偶尔有几滴坠落在地,砸出 “滋滋” 的轻响,在青石板上蚀出小小的坑。地面铺着的青石板边缘都已开裂,缝隙里钻出些白色的须根,触碰时会迅速缩回,像有知觉的虫。
石板中央有块方形的石座,表面刻满了螺旋状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青白的光,与雾岭来信里描述的 “骨纹” 如出一辙。石座的四角各有个米粒大的凹痕,凹痕周围的石面异常光滑,显然是被反复触摸过的。苏眠用指尖比了比,正好能放下双蛇挂坠上的红豆。
“日记说,骨纹石嵌在石座中央。” 苏眠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石座的剖面图,旁边用红笔标注着 “寅时开,卯时闭,双蛇衔珠方能见”。她解下挂坠,红豆在火光里亮得像两颗血珠,“母亲说,这是她与明远师伯当年设下的机关,只有双蛇齐聚才能开启。师伯总担心机关太险,母亲却笑说,能让骨藤认主的,定是心有彼此的人。”
楚珩接过挂坠,蹲下身将红豆一一嵌入石座的凹痕。每嵌进一颗,石座便发出声沉闷的震动,螺旋纹里渗出些透明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油光,像骨藤的汁液。当最后一颗红豆归位时,石座中央突然裂开道缝隙,股带着铁锈味的寒气涌出来,吹得火把的光剧烈摇晃,穹顶的藤蔓根须也随之疯狂扭动,像被惊醒的蛇群。
缝隙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黑石,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凝固的血。那些纹路在火光下缓缓流动,竟与楚珩心口的印记有几分相似 —— 他出生时便有的朱砂记,形状像条蜷曲的蛇。“这就是骨纹石。” 苏眠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石动则藤生,石静则藤灭,此物系雾岭安危。” 她的指尖刚要触到石面,就被楚珩按住了手。
“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石座边缘的一行小字上,是用指甲刻的,浅得几乎看不见:“藤畏双蛇血,石认同心人。” 字迹的力道很轻,像是刻字人当时已力竭,却仍执拗地留下这行警示。
楚珩刚要开口,石座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螺旋纹里渗出的液体瞬间变成了暗红色,像在流血。地面的青石板纷纷翘起,无数条骨藤从石缝里钻出来,藤叶泛着磷光,在火光下划出诡异的弧线,速度快得像射出的箭。最粗的那条藤足有手臂粗,藤身布满了尖刺,刺尖闪着黑紫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不好!” 楚珩猛地将苏眠往身后拽,自己却被条最粗的骨藤缠住了脚踝。藤条收紧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骨头被勒的闷响,像有把钝刀在皮肉里搅动。他挥剑去斩时,更多的骨藤涌了上来,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藤叶上的磷光在他裤脚烧出细碎的火星,焦糊味混着血腥味漫开来。
“楚珩!” 苏眠的惊呼被骨藤生长的 “簌簌” 声吞没。她看着那些泛着磷光的藤条在楚珩腿上勒出红痕,血珠顺着藤叶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被吸收,藤叶竟因此变得更加鲜亮,叶脉里流动着暗红的光,像吸了血的虫。楚珩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可握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算珠剑的红绸穗被藤叶勾住,扯得笔直,像根即将绷断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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