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忙扶他起身,楚珩递过块干净的帕子。老秦接过帕子,却只是攥在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帕角的补丁 —— 是用龙胆花染过的蓝布补的,颜色已经发旧。“二十年前,明远先生带着明薇姑娘来雾岭,就住在这山屋。” 他望着灶台上的铜壶,眼神飘得很远,“那时明薇姑娘总坐在灶台前绣东西,帕子上的龙胆花绣了拆,拆了绣,说要等找到配得上的人才能送出去。”
他指着墙上的一道刻痕:“你们看,那是明远先生量剑的地方,他总说‘剑是护人的器物,要等配得上它的人来握’。有天夜里,他练剑练到后半夜,剑穗的红绸缠在了柴堆上,明薇姑娘就站在月光里,给他解了半宿的结,嘴里嗔怪着‘毛手毛脚’,眼里却全是笑。”
火光映在老秦脸上,他的声音低了些:“那年雾岭的雪下得特别大,骨鹰教的人摸到山屋时,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明远先生就是用这把破雾剑,背着明薇姑娘杀出重围的。我躲在柴房里,听见剑斩在骨藤上的脆响,像砍断了冰棱。” 他的指尖抚过剑鞘上的 “护萤” 二字,“这两个字就是那天刻的,明远先生的手被骨藤划得全是血,血珠滴在木鞘上,渗进纹路里,再也擦不掉了。”
楚珩的指尖在 “护萤” 二字上摩挲,果然摸到木纹里凹凸不平的痕迹,像凝固的血痕。“师伯是为了保护端太妃?” 他想起母妃梳妆台上那只空剑匣,尺寸与破雾剑分毫不差,原来母妃早就知道剑在这里,却从不说破,是怕打草惊蛇。
“是,也不全是。” 老秦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褪色的令牌,与独眼的 “萤” 字佩正好互补,缺口处还留着牙齿啃咬的痕迹。“明远先生说,‘萤’不仅是端太妃,更是雾岭的命脉。当年他们设下骨纹石的机关,就是怕骨鹰教余孽卷土重来。”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先生还说,骨鹰教的卧底就在皇家别院,端太妃这些年步步为营,装病、装傻,甚至故意疏远你们,都是在等你们长大,等这把剑重见天日。”
苏眠的心跳骤然加速,想起母妃每次见她,总爱摸她发间的并蒂簪,说 “这簪子要配个好帕子才像样”;想起她对着铜镜梳头时,总在无人处对着镜中的自己说 “快了,就快了”。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举动里,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忍。她摸着花帕上的 “和” 字,突然明白母亲的苦心 —— 所谓守护,从来不是独自承担,而是把希望交给值得信赖的人,像把种子撒进土里,等着它在风雨里长成参天大树。
楚珩将剑插回鞘中,发现剑匣底层垫着张泛黄的字条,边角已经脆得像枯叶。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上面的字迹是端太妃的,笔锋带着些颤抖,像是在仓促间写就:“雾岭石动,别院亦危,速归护萤。” 落款的日期,正是三天前 —— 他们刚进雾岭的那天。
“母妃有危险!” 楚珩的指尖捏紧字条,纸页在他掌心发皱,像被揉碎的蝴蝶翅膀。“我们必须立刻回别院,现在就走。”
老秦点点头,转身从灶台下面拖出个麻袋,袋口露出把晒干的龙胆花,蓝紫色的花瓣在火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里面是雾岭的龙胆花干,泡水喝能解骨藤的毒。还有这张地形图,是明远先生亲手画的,标着直通山下的近路,比官道快两个时辰。” 他将麻袋递过来时,指腹蹭过苏眠的手背,带着樟木箱子的清香,“明远先生说,双蛇齐聚之日,就是雾散之时。老秦活了大半辈子,信你们这两个孩子。”
苏眠将花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与半块 “萤” 字佩放在一起。花帕上的 “和” 字贴着心口,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让她因紧张而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摸了摸发髻上的并蒂簪,金蛇与银蛇的影子在衣襟上重叠,仿佛真的在交缠起舞。
楚珩执起破雾剑,剑柄的鲛鱼皮被磨得光滑温润,握在手里竟与骨纹石的温度有些相似。他突然将剑递到苏眠面前,剑鞘上的 “护萤” 二字在火光里闪着光:“师傅说,‘剑是护人的器物,需与心相契’。你试试,看它认不认你。”
苏眠有些犹豫,指尖刚触到剑柄,剑身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像有生命般轻轻震颤。寒光里映出她的影子,眉眼清晰得连发间的碎花都看得清,楚珩的影子就站在她身后,双手虚虚环着她的腰,像幅被剑刃框住的画。
“你看,它认你。” 楚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笑意。苏眠握紧剑柄,突然想起楚珩教她练剑时说的:“握剑要像握彼此的手,既要有力,又要温柔,太松了会掉,太紧了会伤着自己。”
她的手微微发颤,剑身在她手中晃出细碎的光。楚珩突然从身后靠近,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双手覆在她的手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剑柄传过来,像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连带着她颤抖的指尖都安定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