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两天的雨,第三天放晴时,日头好得能晒掉人一层皮。
秦风一大早就被外头吵醒了。不是人吵,是屯子里那些老娘们、半大孩子,挎着篮子、背着背篓,叽叽喳喳地往山脚去——这是雨后上山采蘑菇的阵仗。
靠山屯守着长白山,一年四季山货不断。春天采野菜,夏天采蘑菇,秋天打松子、采野果,冬天……冬天就猫冬。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活法,也是这片土地给的恩惠。
秦风推开院门时,正看见林晚枝和她娘挎着篮子往外走。林晚枝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头发梳成一根大辫子垂在背后,看见秦风,脸微微一红,低声喊了句:“风哥。”
“上山?”秦风问。
“嗯,采点榛蘑,晒干了冬天炖小鸡。”林晚枝娘接话,“小风你也去?”
“去转转。”秦风回屋拿了几个麻袋,又把黑豹和俩小崽子叫上。踏雪和虎头听说要出门,乐得直蹦高,绕着秦风腿转圈,被他一脚一个拨开:“滚犊子,一会儿进山别瞎跑,让野猪叼了去我可不管!”
屯子西边有片老柞树林,地势平缓,离野猪道远,是采蘑菇的安全区。等秦风带着狗到的时候,林子里已经有三四十号人了,男女老少都有,散在树林里,弯着腰在落叶堆里扒拉着。
“风哥来了!”栓子眼尖,老远就喊。
秦风走过去,看见栓子和他娘正在一棵倒木旁忙活。那倒木腐朽了,长满了黄澄澄的蘑菇,一簇一簇的,像盛开的花。
“哟,榆黄蘑。”秦风蹲下看了看,“这玩意儿鲜,炖汤最好。”
“风哥你也懂蘑菇?”栓子娘是个快嘴的,一边麻利地采蘑菇一边说,“往年这时候,你都跟柱子他们满山撵兔子,可没见过你采蘑菇。”
“啥都得学点。”秦风笑笑,没多说。前世在野外生存训练时,识别可食用菌类是必修课,有毒没毒,他打眼一看就能分个八九不离十。
他站起身,看了看周围。不少人已经采了小半篮,但秦风注意到,有些人采的蘑菇里,夹杂着些颜色鲜艳的品种。
“都停一下!”秦风提高嗓门喊了一声。
林子里的说笑声停了,众人都看向他。
秦风走到一个半大孩子跟前,那孩子篮子里采了不少蘑菇,其中有几朵鲜红色的,伞盖上还带着白色斑点。
“这是啥?”秦风指着那红蘑菇问。
孩子怯生生地说:“红……红蘑啊,好看。”
“好看?”秦风把那几朵红蘑菇拣出来,扔在地上用脚碾碎,“这玩意儿叫‘毒蝇伞’,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了能要命!谁教你的,颜色艳的蘑菇就好?”
孩子吓得脸都白了。旁边几个妇女也赶紧翻自己的篮子,果然又找出几朵类似的。
“都听好了!”秦风站在个树墩子上,声音传遍林子,“采蘑菇,记住几条:第一,颜色太艳的,红的、黄的带斑点的,多半有毒。第二,闻着有怪味的,苦的、涩的,不能要。第三,掰开看菌褶,要是发黑发绿,赶紧扔!”
他从栓子篮子里拿起一朵榛蘑做示范:“看这种,灰褐色,伞盖厚实,菌褶白色,闻着有木头的清香味——这才是能吃的。”
又拿起一朵榆黄蘑:“这种黄的,只长在榆木、柞木上,别的地儿长的黄蘑菇,不一定安全。”
众人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问:
“风哥,那白蘑菇呢?”
“白的有能吃也有不能吃的,得看长在哪儿。长在松树根下的‘松茸’能吃,长在粪堆旁的‘白毒伞’就要命。”
“风哥你咋懂这么多?”
“书上看的。”秦风含糊一句,跳下树墩,“都仔细点,采错了害的是自家人。今儿个咱们主要采榛蘑、榆黄蘑,看见不认识的,宁可不要。”
人群散了,但采得更仔细了。不时有人拿着朵蘑菇来问:“风哥,这个行不?”
秦风挨个看,耐心讲。黑豹跟在他身边,踏雪和虎头在林子里撒欢,时不时扑倒一片草,惊起几只蚂蚱。
秦风自己也采。他眼睛毒,专找那些落叶厚、腐殖质多的地方,用树枝轻轻拨开落叶,底下往往藏着一丛丛刚冒头的榛蘑。这些蘑菇还没开伞,最嫩,晒干了炖肉最香。
采蘑菇是个细致活,不能硬揪,得捏着菌柄根部轻轻一旋,完整地采下来,这样不伤菌丝,过几天还能再长一茬。
王援朝也来了,拎着个布袋子,眼镜片上沾了雾气。他不太会采,蹲在那儿半天才采了几朵。
秦风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看这儿。”他用树枝拨开一片苔藓,底下露出一小丛灰褐色的蘑菇,“榛蘑喜欢阴湿,长在柞树、榛子树底下,贴着地皮。你得扒拉开叶子看。”
王援朝学着做,果然又发现不少。他推推眼镜,感慨道:“这山里到处都是宝,就看人识不识货。”
“是啊。”秦风采起一朵蘑菇,在手里掂了掂,“以前光知道打猎,其实这些山货攒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晒干了能存一冬天,吃不完还能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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