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书房，沈砚的心境与受伤前已大不相同。

少了几分初时的谨慎试探，多了几分尘埃落定的安然。

他熟练地铺开奏本，磨墨蘸笔，开始批阅。

梁清凰依旧慵懒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偶尔抬眼，目光掠过他专注的侧脸。

书房内静谧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气氛有种奇异的和谐。

沈砚处理文书的速度极快，条理清晰，批示意见往往能切中要害。

遇到一些涉及复杂利益纠葛或需要权衡的难题，他会先写下自己的初步看法，然后将其单独放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梁清凰放下书卷，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那几份被单独放置的文书。

她看得很快，目光扫过沈砚的批注，时而微微颔首，时而提笔在一旁添上几字，或直接划掉重写。

她的朱批，字迹凌厉，言简意赅，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沈砚思虑的不足之处，或是点出他未曾察觉的更深层关节。

沈砚屏息凝神地看着，心中震撼不已。

他自认经过北疆历练和这段时间的熏陶，已非吴下阿蒙，但在殿下面前，他仿佛永远是个学生。

她的眼光、她的格局、她对人心权术的洞察，都远在他之上。

一份关于漕运后续人事安排的奏本上，沈砚的建议是平衡各方，稳妥为主。

梁清凰却在旁边批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已动手，何妨彻底？” 直接点明了他策略中隐含的犹豫。

另一份关于边境互市税额调整的提议，沈砚考虑了各方承受能力。

梁清凰朱笔一挥：“怀柔过甚，则失威仪。此例一开，后患无穷。照旧例，不必议。”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沈砚看着那力透纸背的朱批，仿佛能感受到落笔之人那强大的自信与掌控力。

他心中那份崇拜与臣服，如同藤蔓，缠绕得更深更紧。

他不仅仅迷恋她的权力与容貌，更折服于她这远超常人的智慧与魄力。

“看懂了？”清冷的声音响起。

沈砚回过神，连忙躬身：

“殿下圣断，臣受益匪浅。”他顿了顿，忍不住低声道，

“只是殿下如此会不会显得过于刚硬？”他终究还是存了一份为她考量之心，怕她树敌太多。

梁清凰闻言，放下朱笔，抬眸看他，凤眸中看不出喜怒：

“你觉得，本宫需要他们的歌功颂德，还是需要这江山永固？”

沈砚心头一震，瞬间明了。

殿下要的不是虚名，不是妥协下的短暂平静，而是绝对的掌控和长久的稳定。

所有潜在的威胁和不安定因素，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她的刚硬，正是维护这一切的基石。

“臣愚钝。”他心悦诚服地低下头，“殿下深谋远虑，非臣所能及。”

梁清凰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书卷，回到榻上。

沈砚继续埋首于文书之中，心境却愈发澄澈。

他不再试图去平衡或稳妥，而是开始学着用殿下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如何能最有效、最彻底地达成目的，维护殿下的绝对权威。

他的批注，在不知不觉中，也带上了几分殿下朱批的凌厉与果决。

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他伏案疾书，她倚榻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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