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郡主府的赏花宴后，京城文人圈子里，关于那位苏先生才情的赞誉悄然流传开来。

流云依命，以公主府回礼和探讨插花技艺为由，又去了郡主府两次，带回来的除了几枝名品兰花，便是对苏先生其人其才更细致的描述。

家学渊源似有缺失，但博览群书，对前朝典章制度尤为熟稔，言谈间偶有惊人之语，却总能在触及关键时巧妙绕开。

“像是一本被精心修订过的书，好看，却摸不准最初的底稿。”流云如此回禀。

梁清凰听着，修剪兰花花叶的动作未停，只淡淡道：

“既是好书，便让他多在郡主府放着。是好是坏，时日久了，书页自己会透出味道。”

沈砚默立一旁，将前朝典章制度几字在心里记了下来。

数日后，早朝散去。梁清凰在回府轿中闭目养神。

沈砚骑马护在轿侧，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街道两旁。

行至一处书画装裱店前，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店内走出，手中小心捧着一卷画轴，正是那位苏先生。

苏文瑾似乎并未注意到公主仪仗，侧身与店内掌柜又低语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沈砚的眼神沉了沉。

那家墨韵斋，是京城有名的老店，不仅装裱手艺精湛，更兼营古籍字画的鉴别与买卖，暗地里也是某些隐秘消息流通的场所。

他此前为追查一些线索，曾与之有过极其隐秘的接触。

苏文瑾去那里，是裱画，还是……

他不动声色，待到护送梁清凰回府后，才寻了个由头，独自换了便服，悄然来到墨韵斋附近。

他没有进去，只在对街茶楼寻了个靠窗的雅间，要了一壶清茶，静静观察。

约莫一个时辰后，苏文瑾的身影再次出现，手中已空。

他在店门口略作停留，仿佛在欣赏街景，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几个方向，方才缓步离去。

那姿态，不似寻常文人，倒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沈砚放下茶钱，悄然跟上。他并未跟得太紧，只远远缀着，利用人群和街角遮掩。

苏文瑾并未直接回郡主府，而是绕了一段路，走进了一家不大起眼的书局，半晌方出。

直到目送苏文瑾确实返回了郡主府所在的方向，沈砚才停下脚步。

他站在熙攘的街头，面色平静，心底却已转过无数念头。

墨韵斋，书局……

这些地方，都可能成为传递信息、获取情报的节点。这位苏先生，绝不仅仅是位西席那么简单。

他没有立刻回府，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城南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叩响了门环。开门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仆，见到沈砚，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无声地将他让了进去。

这里是影七设在京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查两个人。”沈砚没有废话，直接低声吩咐，

“第一，静宜郡主府的西席苏文瑾，我要他近五年所有公开及可能不公开的行踪，接触过的人，尤其是与墨韵斋、古籍书局、乃至内务府任何人的往来。”

“第二，内务府一个叫王德的管事太监，查清他的背景，入宫经历，尤其是二十年前左右，他在何处当差，与哪些宫殿、哪些人有过来往。”

老仆默默记下，点了点头。

“小心些，这两条线可能都沾着腥气。”沈砚补充道，眼神锐利。

老仆嘶哑着声音应道：“少主放心。”

离开小院，沈砚才真正返回公主府。他先去书房向梁清凰复命，只简单禀报了护送回途平安，并未提及苏文瑾的异样和自己的私下行动。

梁清凰似乎也并无多问的意思，只吩咐他明日随她一同检阅京郊新军的操演。

夜色降临，沈砚在自己房中，就着灯火，缓缓展开一幅京城简图。

指尖在郡主府、墨韵斋、那家书局，以及皇宫内务府大概的位置上轻轻点过，目光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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