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库入口向下延伸，是一条粗糙的石阶，隔绝了大部分火焰和浓烟，空气阴冷潮湿。

沈砚压下对殿外战况的担忧和对殿下武功的震撼，迅速向下探索。

石阶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

石室内没有火光，但四壁镶嵌着某种能发出微弱荧光的石头，勉强可以视物。

石室中央，是一个简单的石台。

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面残破不堪、染着暗褐色污迹、绣着狰狞狼图腾的旗帜——血旗！

几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

还有……

一具靠着石壁、早已化作白骨的骸骨！

骸骨身上裹着破烂的宫装，从残留的饰物看，竟像是前朝妃嫔的规制！

骸骨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褪色的丝帕，上面隐约有字。

沈砚的心狂跳起来。

他先没有去动那具骸骨，而是迅速检查石台上的物品。

打开紫檀木盒，里面是厚厚一叠密信、账册、以及几份盖着前朝抚远大将军印信、但内容截然不同的往来文书副本！

这些文书足以证明，当年的血旗案是彻头彻尾的构陷！

真正的通敌信物和文书早已被调换，而调换者留下的痕迹，直指当年参与查办此案的某位核心官员。

其笔迹和行事风格，与吴先生多年来操纵势力的手法，如出一辙！

那些油布包裹的册子，则是更加详细的记录：包括如何利用王德等内应掌控宫中与噬月之狼相关的证物；如何通过江南商号和北疆马匪洗钱、传递指令；

以及在朝中、宫中安插的名单；甚至还有几份针对不同皇室成员的长期监控与必要时处置计划！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一份单独的密函，没有署名，但口吻居高临下，命令彻底清理蕙兰宫知情者。

包括萱妃本人，以及可能接触过噬月秘藏的影卫统领沈羿及其亲族。

日期，正是二十年前，影卫被灭、沈家本族遭难的前夕！

凶手！这就是铁证！

沈砚双手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恨意。

父母之死，家族之仇，影卫的血债，果然与这吴先生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其直接下令！

他强忍情绪，看向那具骸骨。小心翼翼地从骸骨手中取出那块丝帕。

丝帕材质上乘，虽年久褪色，但上面的字迹用特殊药水书写，依旧清晰可辨，是一封绝笔血书：

“妾萱，自知命不久矣。兄蒙冤，家破人亡，妾亦遭鸠毒。然害我兄妹、构陷忠良者，非止朝中奸佞。宫中影卫沈统领，因察觉噬月秘宝牵连前朝秘辛与今上阴私，亦遭灭口。真凶乃……此处字迹被血迹污染模糊，但隐约可辨出半个字，像是诚字？或是成？

身边近臣，借清查之名，行铲除之实。其人所图甚大，恐非止复仇，更欲……后面字迹彻底模糊…妾留此血书与证物于此，望后来者，能昭雪沉冤，勿使忠魂含恨，奸佞逍遥。萱，绝笔。”

萱妃！是被毒杀的！

她也知道沈羿是因察觉秘密而被灭口！

而她指认的真凶，是诚或成身边近臣？先帝名讳中带诚字！

难道是先帝身边的近臣？还是说……

沈砚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名字——成王！

先帝的幼弟，当今皇帝的叔祖，一位早已不理朝政、深居简出、德高望重的老亲王！

他的名字里，就有一个成字！难道是他？

可成王年事已高，素有贤名……

苏文瑾临死前震惊的竟是他？！说明吴先生的身份极其出人意料。

如果是一位早已远离权力中心、几乎被人遗忘的老亲王……

沈砚将所有证物，血旗、文书、册子、密函、血书丝帕小心收好，放入随身携带的防火防水的特制皮囊。

最后看了一眼萱妃的骸骨，深深一揖。

他转身，冲出秘库。石阶上方，火焰已小了许多，梁清凰正指挥人手扑灭余火，控制现场。

那名被点穴擒获的刺客已被捆缚在地。

看到沈砚安全出来，梁清凰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皮囊上。

“拿到了？”

“是，殿下。”沈砚声音沙哑，“铁证如山。还有，萱妃娘娘的遗骸和血书。”

梁清凰眼神一凝，随即恢复冷冽：“好。此地不宜久留，收拾现场，带上人犯和证物，立刻回府！”

“那静宜郡主府和永丰仓……”

“流云已派人回报，郡主府已控制，郡主本人羁押。永丰仓重伤俘虏也已押回，正在救治审讯。”

梁清凰快速说道，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冷宫，

“此地大火和厮杀，瞒不住人。本宫要立刻进宫处理！有些账，该清算了！”

沈砚重重点头，护在梁清凰身侧。

两人在一众府卫的簇拥下，离开这片燃烧的废墟，走向那即将迎来最终风暴的紫宸殿。

凤唳九霄，血火涤荡。

二十年的迷雾，终见曙光；蛰伏的毒蛇，也将被拖至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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