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一战后,黑鹰部退回河谷营地,气氛凝重。
胜利的喜悦被那队神秘黑衣骑兵带来的不安冲淡。
贺连城加强了营地周围的警戒,同时派出最机敏的斥候,远远追踪那队黑衣人的去向,并打探他们的底细。
沈砚的状况更糟了。
那一瞬间的剧烈头痛和破碎画面闪回后,他并未完全恢复,反而开始持续低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清醒时,他努力回想野狐岭看到的星火旗,试图抓住那闪回画面中的线索;昏沉时,则陷入各种混乱的梦境——熊熊大火、冰冷的宫殿回廊、女人凄厉的哭泣、还有那道月光下模糊却让他心悸的孤傲背影……
巫医老者看了又看,眉头紧锁:“他颅内的淤血怕是比我想的严重,又受了战场厮杀的风邪刺激。光靠草药不行,得静养,不能再受刺激,否则怕是真有性命之忧,或者醒来也…”
贺连城急得团团转。
沈砚是他救回来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真心把这位失忆却沉稳果敢、身手不凡的兄弟当成了自己人。
“老丈,求您一定想想办法!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多远都行!”
老者叹息:“陇西苦寒,上好药材难寻。若要稳妥,最好是送去大城,找中原名医,用金针之术疏导淤血……”
大城?最近的大城就是狄道郡城。
可那里势力混杂,黑鹰部与苍狼部刚起冲突,带着重伤昏迷的沈砚进城,风险太大。
就在贺连城左右为难之际,一名外出打探的斥候深夜疾驰而归,带来了一个更令人心惊的消息!
“少主!不好了!我们派去跟踪黑衣人的弟兄,在野狐岭西面五十里的鬼哭涧附近,发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但我们的人刚靠近,就被发现了!对方手段狠辣,四个弟兄只逃回来我一个!”
斥候浑身是血,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他们还放话,说知道我们营地有个不该存在的人,让我们天亮之前交出去,否则鸡犬不留!”
不该存在的人?贺连城和帐内几位头领脸色骤变,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昏睡中的沈砚。
果然是为了他来的!那些黑衣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如何?”贺连城沉声问。
“人数不多,大概三十骑左右,但个个都是高手!装备精良,马匹也好,而且他们营地里有奇怪的铜镜和旗子,好像在观测星象!”斥候喘息着补充。
观测星象?星火旗?贺连城心头一沉。
“少主,怎么办?”一名头领焦急道,“交人?我们黑鹰部可没有交出卖救命恩人的规矩!可不交,那些黑衣人,我们恐怕真的挡不住!”
“交个屁!”贺连城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
“人是我贺连城带回来的,就是我黑鹰部的人!想要人?除非从我黑鹰部所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扫视帐内众人:“传令下去,所有能拿刀的男人,集合!老人、女人、孩子,带上干粮和必要的牲畜,立刻往北边最深的山谷密道转移!快!”
“是!”众人见少主决心已定,也被激起了血性,齐声应诺。
营地瞬间动了起来,压抑着悲壮与决绝。
贺连城走到沈砚榻前,看着昏睡中依旧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的兄弟,低声道:“兄弟,对不住了,没能让你好好养伤。你放心,只要我贺连城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带不走你!”
他拿起沈砚的短刃和那个贴身皮囊,本想一起带走,犹豫了一下,又将皮囊塞回沈砚怀中。“你的东西,你自己保管好。”
然后,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沈砚背起,用厚毛毡裹紧,大步走出帐篷。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黑鹰部能战的青壮不过百余人,在贺连城的带领下,默默上马,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和弓箭,面向西南鬼哭涧的方向,如同即将迎接暴风雪冲击的黑色岩石。
妇孺们则抹着眼泪,赶着牛羊,拖儿带女,沉默而迅速地消失在北方的黑暗中。
沈砚伏在贺连城背上,在剧烈的颠簸和寒冷的刺激下,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
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正在移动,听到风声、马蹄声、还有身下之人沉重而坚定的呼吸。
“贺……兄……”他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
“兄弟,你醒了?别说话,省点力气。咱们遇到点麻烦,不过别怕,有我在。”贺连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故作轻松的笑意。
麻烦?沈砚努力回想,野狐岭的厮杀、星火旗、破碎的记忆画面。
混乱的信息碎片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怀中,皮囊和短刃冰冷的触感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在一片背靠陡峭石壁、前临狭窄沟壑的险要之地停下。
这是黑鹰部预先选好的最后一道防线,易守难攻。
贺连城将沈砚小心地安置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嘱咐一名年轻族人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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