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让他进来,自己则径直走向药柜,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没有兴师问罪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再提那桩婚事。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称量、捣药、调配药剂。
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专注,仿佛这世间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许久,他沙哑的嗓音才打破了沉默:“如果……我从未中过‘乌啼霜’之毒,你还会来到盛京,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慕云歌调配药剂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她没有看他,声音清冷如旧:“不会。我来盛京,只为自救。”
凤玄凌听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初时很轻,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绝望。
“所以……你们都一样。”他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无论是皇室,还是我……在你眼中,都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颗子,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
他猛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背影决绝而踉跄。
在他与门槛交错的瞬间,一粒黑色的药丸从他宽大的袖中悄然滑落,滚入了门边的尘埃里,无人察觉。
那药丸,是他这几日不眠不休,偷偷收集了她曾遗落在王府枕席间的几根发丝,混合了七七四十九种奇诡药材,炼制而成的“同心蛊”。
传闻,服下此蛊,可令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心神皆为所控。
青黛打扫时发现了那枚药丸,她认得那上面缠绕的微弱药气,正是摄政王这几日常用的几种珍稀药材。
她本能地想将此物呈报给慕云歌,却在后院无意间撞见了谢刃。
谢刃面无表情地从她手中拿过药丸,用两指轻轻一捻,那耗费了凤玄凌无数心血的“同心蛊”便化作了齑粉,随风飘散。
“谢刃!你做什么?这或许是……是王爷对小姐不利的证据!”青黛惊得低呼。
谢刃的眼神冷得像冰:“主子若是失了心智,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这天下必将大乱。到那时,小姐今日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笑话。”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有些爱,比死更毒。王爷已经入魔了。”
青黛怔在原地,谢刃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是啊,小姐要的是清算的公正,而不是一个被药物操控的傀儡皇帝。
那样的胜利,毫无意义。
夜里,青黛辗转难眠。
她想起凤玄凌那日离去时绝望的背影,心中不忍。
她悄悄潜入皇帝寝宫,将熏炉中原本的安神香,换成了自己调配的一瓶,希望能让他睡个好觉。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的暗影里,慕云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待青黛走后,慕云歌才现出身形。
她没有责骂,只是在青黛换下的那包香料旁,留下了一小包特制的药粉,并附上一张纸条:“下次,用这个。安神静心,至少不会伤他肝肾。”
青黛的忠心,她懂。但这份忠心里夹杂的妇人之仁,需要引导。
朝廷议政会上,风云突变。
御史大夫率先发难,手持奏折,声色俱厉地弹劾慕云歌:“妖言惑众,伪造《药灵公案录》,妄图以一己之私,动摇我朝百年国本!此女心肠歹毒,其心可诛!臣恳请陛下,立刻将其软禁天牢,明正典刑!”
宰相紧随其后,抚须附和:“御史大人所言极是。镇远将军府与此事牵连甚深,亦当严查。国法威严,不容挑衅。”
一时间,朝堂之上,附议之声四起。
几个手握兵权的藩王也面露异色,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
局势瞬间变得对慕云歌极为不利。
然而,立于殿中的她,却不见丝毫慌乱。
她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厚厚一沓卷宗,双手呈上:“陛下说臣是妖,说臣妖言惑众。那臣想请问陛下与诸位大人——是谁,在开春时节,孤身进入十二州疫区,力挽狂澜,救下了你们治下数以万计的子民?”
她话音未落,身后随行的医官们便当庭展开了数十幅巨大的图卷。
上面用最详尽的笔触,手绘了当初十二州疫区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与后来疫病被控制、万物复苏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份更为沉重的文书。
那是一封由十二州被救百姓联名写下的血书,上面密密麻麻按满了鲜红的手印。
“这,是万民血书。这,是数百位医员不眠不休绘下的疫情图。你们说我是妖,可这万千子民,却奉我为神明。”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太和殿,“敢问诸位大人,你们的子民,是信你们口中的‘国本’,还是信救了他们性命的我?”
满朝百官,瞬间哑口无言。
那些图卷和血书,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正在此时,殿外,京城最高的钟鼓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重悠长的钟鸣。
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回应着民心所向,震荡着整座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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