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

天刚蒙蒙亮。

代代木公园东侧那条石板步道还湿着，夜里积的雨水在石缝里汪成小水洼。

龙陵推着那辆红白相间的小摩托，车轮碾过湿石板，发出沙沙的细响。

车后座的保温箱里装着三份早餐便当。

都是附近写字楼里那些加班加到天亮的上班族订的，要求七点前必须送到。

时间还早得很。

所以他选了这条穿过公园的近路——能省十来分钟，还能避开早高峰那段堵得要命的主干道。

晨光从高大的榉树叶子缝里漏下来。

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出斑斑驳驳的光影子。

那些光斑随着风晃啊晃的，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空气里有股子好闻的味道。

青草刚割过的清新气。

夜里雨水泡透泥土的腥润气。

还有从公园西门那边早餐摊飘过来的、热乎乎的烤面包香。

几个晨跑的人呼哧呼哧地从旁边超过去。

穿着紧身运动服，脖子上搭着毛巾，额头上全是汗珠。

遛狗的老头慢吞吞地踱着步。

手里牵着的腊肠狗东闻闻西嗅嗅，在每个树根旁都要抬腿做个记号。

游乐区那边，几个小孩已经在追逐打闹了。

笑声尖尖的，脆生生的，像早晨的鸟叫。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平常得让人心里踏实。

可龙陵的精神感知网里，却钩住了一丝不对劲。

很淡。

淡得像水底下的暗涌。

不仔细感觉根本察觉不到。

但确实在那儿。

那是Worm特有的那股子生物能量场——带着侵略性，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质感。

就算拟态伪装得再好，再怎么压制，里头那股子“异类”的味道，瞒不过他的感知。

位置在……

公园西北角。

公共厕所附近。

距离他现在站的地方，大约一百五十米。

而且……

不止一只。

龙陵的脚步没有停顿。

脸上那副早起送餐员该有的表情也没变——略带困倦，但还算精神，眼睛半睁不睁的，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车轮碾过一个稍大的水洼，溅起细小的水珠。

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环境。

扫过晨跑的人，扫过遛狗的老头，扫过玩耍的孩子。

实际上，脑海里已经飞快地构建出了完整的地形图。

步道的走向。

树木的分布。

长椅的位置。

游乐区的围栏。

还有……

能量分布图。

两只Worm。

都还处于拟态状态。

能量反应大约在C+级。

不算太强，但也不弱。

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它们似乎在……

等待什么？

潜伏？

观察？

还是……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细细的、压抑着的哭声，从左手边长椅方向传过来。

那哭声压得很低。

像怕被人听见似的。

但在这安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龙陵转过头。

长椅上坐着个小姑娘。

看起来只有四五岁。

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朵小朵的白色雏菊。

脚上是双白色的小皮鞋，鞋面上沾了些泥土，还有几片草屑。

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兔子玩偶。

兔子一只耳朵耷拉着，另一只耳朵用红线粗糙地缝过，眼睛处的纽扣掉了一颗。

她低着头。

肩膀一耸一耸的。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裙摆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但哭得很克制。

像怕被责备，怕被人说“不乖”。

周围没有大人。

没有妈妈，没有爸爸，没有爷爷奶奶。

就她一个人。

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龙陵停下脚步。

他看了看小姑娘。

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西北角的方向。

那两只Worm的能量场，出现了一丝波动。

很细微的波动。

像平静的水面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

但它们确实对这个新出现的“变量”产生了兴趣。

能量场的“注意力”，朝这边偏移了。

不妙。

非常不妙。

龙陵推着车走到长椅旁。

他把小摩托支好，车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蹲下身。

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姑娘平行。

这个高度，不会让孩子感到压迫。

不会让她觉得“被俯视”。

“怎么了？”

他问。

声音放得很轻，很柔。

像怕惊扰了什么。

“和妈妈走散了吗？”

小姑娘抬起头。

眼睛哭得红红的，像两颗小桃子。

脸颊上还挂着泪珠，鼻尖也红红的。

她看着龙陵。

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期待。

恐惧这个陌生的叔叔。

期待这个陌生的叔叔能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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