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钓鱼的人，眼睛是盯着水面的。

他们的眼睛，是盯着岸的。”

天道安静听着。

“然后大概两个月前，”山田继续说，“那些人突然少了。

不是撤了，是换了一拨。

新来的这批……更安静，更规矩，也更让人不舒服。”

他放下钓线，从柜台底下摸出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就像你这样的。”他吐出烟雾，透过烟雾看天道，“穿得整齐，举止得体，说话客气。

但眼睛里没温度，像在评估什么，计算什么。”

天道没否认。

“您觉得他们在找什么？”他问。

山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在这条河边活了一辈子。

河是会说话的——涨潮退潮，水流缓急，鱼群聚散……都是它在说话。

最近这半年，河在说……”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

“……它在说，‘有东西要醒了’。”

店里又静下来。

天道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柜台上。

“这是照片的钱。”

山田看了眼钞票，没动。

“太多了。”

“不多。”天道说，“包括封口费。”

老头笑了，这次是真笑，带着点无奈的意味。

“你以为我还会跟别人说？”他摇摇头，“小伙子，我这把年纪了，只想安安稳稳把店开到干不动那天。

麻烦事，越少越好。”

“那就好。”

天道转身要走。

“等等。”山田叫住他。

天道回头。

老头从柜台底下又摸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枚手工鱼钩。

他挑了一枚，放在柜台上。

“这个给你。”

天道看着那枚鱼钩。

造型很特别，钩身细长，倒刺锋利，在昏暗的店里泛着冷光。

“这是我爷爷做的。”山田说，“他说，钓不同的鱼，得用不同的钩。

有的鱼笨，随便什么钩都咬。

有的鱼精，你得用它们没见过的东西。”

他指了指天道外套内袋的位置——那里装着刚才的纸袋。

“你要钓的，肯定是后者。”

天道拿起鱼钩，在指尖转了转。

钩尖划过空气，几乎没声音。

“谢谢。”他说。

“不用谢。”山田重新戴上老花镜，低头摆弄钓线，“只是提醒你——精的鱼不只会躲，还会咬人。

小心别被拖下水。”

天道把鱼钩收好，推门离开。

门铃又响了声。

山田等门关上了，才慢慢抬起头。

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然后拉开柜台另一个抽屉。

抽屉里躺着部老式翻盖手机。

他打开手机，按了个快拨键。

铃声响了三下，接通。

“他来了。”山田对着话筒说，声音比刚才更沉，“东西拿走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山田安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过了会儿。

他说：

“我知道了。

但你们答应过的，不把我扯进太深。”

又听了一会儿。

“……行吧。”他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了。之后别再找我了，我真只想安安稳稳开店。”

挂断电话。

老头把手机扔回抽屉，用力关上。

他坐在凳子上发呆，目光落在橱窗外——天道总司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巷子转角。

“老爷子……”山田喃喃自语，像在对很久以前的人说话，“您这孙子，跟您一样，净往浑水里蹚。”

他摇摇头，重新拿起那卷钓线。

但手有点抖，半天没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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