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粗暴的吆喝自身后响起，伴随着更加尖锐的“滴滴”声。

厉千尘面无表情地回头。

一个穿着紧身黑色怪异服饰、头戴滑稽透明罩子的人，骑在一个两个轮子、嗡嗡作响的铁架子上，正对他怒目而视，态度极其恶劣。

“蝼蚁，你在跟本尊说话？”厉千尘的声音沙哑，带着千年未开口的凝涩，以及一丝压抑的暴戾。

那骑铁架子的人被他一眼看得浑身一颤，似乎被那非人的恐怖气息慑住，但旋即又强撑起气势，从怀里掏出一块薄如蝉翼、闪烁着微光的玉板，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对照了一下厉千尘的脸，尤其是他额角那一道古老的暗紫色魔纹。

“核对无误！就是你！厉千尘！”那人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强制执行了！”

“强制执行？”厉千尘眸中血光渐盛。

“装什么傻？你破坏公共封印柱（第七号）！按《天道银行下属封印单位管理条例》，赔偿损失灵石一千块！加上你逾期一万三千年未偿还的贷款本金、利滚利的罚息……总计欠款：四千八百七十五万六千三百二十九块上品灵石！零头给你抹了，算你四千八百万整！”

那人语速极快，如同念经，手指在玉板上飞快划动。

“这是账单明细，已发送至你的身份令牌……哦对了，你刚破封，估计令牌还没重启激活。”那人将玉板猛地递到厉千尘眼前，“自己看！白纸黑字，天道契约认证！赖不掉！”

厉千尘的目光落在那块光洁的玉板上。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扭曲的字符，但他莫名能看懂最显眼的那几行：

【债务人：厉千尘（魔尊）】

【贷款用途：购置天魔解体险（已赔付）、万魔殿修缮工程（烂尾）、攻打仙界差旅费预支……】

【欠款总额：48,000,000 上品灵石】

【债权方：天道银行（三界联合认证）】

【温馨提示：欠债还钱，天道承负。逾期不还，神魂贬九幽，永世不得超生哦~】

冰冷的玉板荧光，映照着他石刻般僵硬的脸。

天魔解体险？万魔殿修缮？攻打仙界差旅费？

他什么时候借过这等荒谬的款项？还是向这个劳什子“天道银行”？

这一定是个低劣的幻术！是针对他脱困的阴谋！

他猛地抬手，魔爪如电，抓向那递玉板的人的脖颈，要先捏碎这只烦人的虫子——

嗡！

玉板上那串天文数字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一股浩瀚无边、冰冷至极、仿佛代表着宇宙运转根本规则的伟力轰然降临！

厉千尘闷哼一声，探出的手被一股无形巨力狠狠弹开，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魔元运转骤然停滞，胸口如遭重击，踉跄着倒退两步，喉头一甜，一丝暗紫色的血液自嘴角溢出。

他骇然抬头。

只见那金色光芒在空中交织，隐约构成一枚巨大无比、复杂无比的黄金竖瞳虚影，冰冷地“注视”着他。在那目光下，他这位曾令三界战栗的万劫魔尊，竟渺小得如同尘埃！

天道契约！是真的！

那骑铁架子的人吓得差点从车上摔下去，手忙脚乱地扶正帽子，色厉内荏地尖叫：“看！看！还想暴力抗法？！警告你一次！根据契约第柒仟叁佰条，攻击银行催收人员，罚金翻倍！你想欠到一个亿吗？！”

黄金竖瞳的虚影缓缓消散，但那冰冷的威压依旧盘旋在头顶，如悬利剑。

厉千尘抹去嘴角的血迹，站直身体。猩红的魔瞳死死盯着那催收员，又缓缓移向那依旧闪烁着天文数字的玉板。

通道口的风，吹动他破碎的古老魔袍，带来远处“辣条”广告牌那甜腻诱人的气味。

仙界的围攻没有来。

宿敌的冷笑没有来。

来的是……一张四千万灵石的账单。

还有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该死的、勾人食欲的……辣条味儿。

厉千尘，活了万载，睥睨三界，此刻终于清晰地、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妈的。

时代，好像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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