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山路上又来了一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公公。他鹤发童颜，腰间悬着的紫金葫芦里飘出阵阵檀香，看似慈眉善目的模样，步履却轻盈得不像凡人。“阿弥陀佛！”老公公远远便合十作揖，“老拙在此等候高僧多时了！”

悟空见他眉须皆白，眼底却隐着幽幽绿光，那根龙头拐杖的龙嘴里竟衔着半枚人牙，葫芦中散出的并非檀香，而是尸油混合着迷魂香的怪味。他强压怒火，凑到唐僧耳边急语：“师父！这是尸魔第三次变化！她腰间葫芦里装的是生人魂魄，拐杖是用婴儿腿骨雕的！若不除她，你我都要成为她的腹中食！”

“住口！”唐僧猛地推开悟空，眼中满是失望，“前两次你打死村姑老妪，贫僧只当你是误判；如今这老公公慈眉善目，你还要下杀手吗？”

老公公见状，突然捶胸顿足：“天哪！我的老伴和女儿都被老虎叼走了，如今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了……”他说着竟挤出几滴眼泪，泪水落在地上，竟化作蠕动的蛆虫。

“还不现形！”悟空再也按捺不住，金箍棒化作万道银蛇，直劈老公公顶门。那老公公尖叫一声，身体轰然碎裂，化作一堆白骨散落尘埃，脊梁骨上赫然刻着“白骨夫人”四个血字，骨缝中还夹着未燃尽的符纸。

“你看！这就是她的本体！”悟空指着白骨，胸口剧烈起伏，“师父，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八戒却突然跪倒在唐僧面前，涕泪横流：“师父！猴哥把人打死了，还用法术变出白骨来唬我们！他定是记恨师父念咒，故意要吓死我们啊！”

沙僧想要辩解，却被唐僧挥手制止。唐僧望着那堆白骨，又看看悟空因愤怒而通红的眼睛，终于从袖中取出纸笔，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写下贬书。

岭前决裂：金箍棒碎师徒情

“徒弟孙悟空，”唐僧的声音哽咽，笔下的墨字却异常坚定，“自离长安以来，你屡犯杀戒，不听教诲。今在白虎岭连伤三命，罪孽深重，不容于佛门。今贬你回花果山，从此断绝师徒情分，再莫相见！”

悟空捧着贬书，只觉如遭五雷轰顶。他想起五行山下师父揭去压帖时的慈悲，想起鹰愁涧前师父为他缝补僧衣的细心，想起无数个深夜里师父为他裹伤的温柔，此刻都化作青石上冰冷的字迹。“师父！”他猛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上，磕出朵朵血花，“弟子走了，谁来保护你？八戒懒惰，沙僧老实，遇到妖怪如何是好？”

“有八戒沙僧足矣。”唐僧别过脸去，不愿再看他，“你若再留，贫僧宁愿撞死在此地！”

沙僧含泪拉住悟空的手：“师兄……”

八戒却在一旁收拾行李，嘟囔道：“走就走！少了弼马温，俺老猪照样能保师父西天取经！”

悟空见师父心意已决，突然站起身，朝唐僧连叩三个响头。每叩一次，白虎岭便响起一声惊雷，震得山石簌簌滚落。“师父保重！”他的声音嘶哑，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光，“若日后遇到危难，只要你念一声‘孙悟空’，俺老孙便是翻江倒海，也必来救你！”

说罢，他不再回头，纵筋斗云直上九霄。金箍棒在他手中划出一道银虹，撕裂了白虎岭的阴云。唐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中贬书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不知何时被悟空用指甲刻下的三个字——“白骨精”。他忽然想起悟空每次打妖前的急切眼神，想起那些化作白骨的尸体上诡异的符纹，心中猛地一痛，却被八戒拽住胳膊：“师父，天快黑了，咱们快赶路吧！再不走，那妖怪该回来了！”

暮色中的白虎岭渐渐被浓雾笼罩，那堆白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脊梁骨上的“白骨夫人”四字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嘲笑着这场师徒决裂。而此刻的花果山，美猴王立于水帘洞前，望着西方天际长叹，金箍棒重重砸在石台上，溅起的火花照亮了他眼中未干的泪痕——他知道，师父终会明白，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白骨精的妖法，而是肉眼凡胎看不清的真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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