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雾霭浓得化不开时,我金箍棒上的铜环正凝着霜花。八戒扛着钉耙跟在身后,猪鼻子冻得通红:猴哥,这鬼地方比南极仙翁的冰窖还冷,师父的袈裟怕是要冻出冰碴子了。唐僧的白马突然人立起来,前蹄刨着冻硬的土地,马鞍上的禅杖落地,滚进路边的雪窟里。
呆子休要多言!我火眼金睛扫过前方松林,只见棵老松树上挂着面杏黄旗,旗角绣着团火焰纹,被山风一吹,竟爆出火星。沙僧刚弯腰去捡禅杖,那雪窟里突然窜出股黑气,卷着冰棱子直扑唐僧面门。
师父小心!我金箍棒横在半空,黑气撞在棒身上,竟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烟雾散尽处,现出个豹头环眼的妖怪,身披锁子黄金甲,手里晃着柄丈八火尖枪,枪尖挑着片烧焦的僧袍——正是前日掳走唐僧包袱的独角兕大王。
孙悟空,可认得爷爷?妖怪抖了抖枪尖的布片,火尖枪突然喷出丈高烈焰,烧得周围的松针作响。我认得这不是普通的妖火,火焰呈青蓝色,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比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更添几分邪性。
你这孽障,快还我师父包袱!我挥棒砸向火尖枪,却听的一声巨响,金箍棒竟被震得嗡嗡作响。妖怪哈哈大笑,从腰间解下只亮银葫芦,往空中一抛:孙悟空,你若敢应我一声,便叫你魂飞魄散!
这葫芦好生眼熟,倒像是当年金角银角的紫金葫芦。我暗忖这厮定是偷了太上老君的法宝,故意在此刁难。八戒却在一旁嚷嚷:猴哥,跟他啰嗦什么,看老猪一耙子诛死他!说着挥起九齿钉耙,却被妖怪袖中飞出的火轮车缠住,那车轮生着倒刺,竟将钉耙齿儿绞得响。
呆子退下!我纵筋斗云升空,取出观音菩萨赐的玉净瓶,想舀些海水灭火。谁知那妖怪见状,竟掏出个亮闪闪的圈子往空中一扔,只听的一声,玉净瓶竟被圈子吸走,连带着我耳后根的救命毫毛都被削去一绺。
不好!我这才看清那圈子竟是金刚琢,当年老君化胡为佛时所用,专能收天下法宝。妖怪晃着金刚琢大笑:孙悟空,没了法宝,看你如何逞能!说着火尖枪直刺面门,枪头的青火舔得我眼皮发烫。
我翻身躲过,拔出金箍棒迎敌,却听的一声,棒子竟被金刚琢吸得脱手飞出,插进远处的山崖里,只留个棒尾在外面晃荡。这下糟了,没了金箍棒,我纵有七十二变,也难敌这法宝厉害的妖怪。
师父快走!我一把抓住唐僧的白马缰绳,想护着他突围。谁知那妖怪吹出阵黑风,卷得人睁不开眼,再看时,唐僧已被他夹在腋下,往黑风岭深处跑去。八戒和沙僧想去追赶,却被火轮车拦住,沙僧的降妖杖也被金刚琢收了去。
猴哥,这下咋办?八戒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耳朵冻得通红,师父被抓走了,咱们连兵器都没了!我望着妖怪消失的方向,心急如焚。这独角兕大王分明是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精,怎会下界为妖?难道又是哪个神仙纵容的?
呆子莫慌,我揪着他的耳朵拎起来,你速去天庭走一遭,奏明玉帝,就说有妖怪偷了老君的金刚琢,在此为祸!八戒一听要上天庭,顿时苦了脸:猴哥,上次去天宫,那些仙娥笑我胖得像个油锤,我不去!
休得多言!我往他嘴里塞了颗避寒丹,此丹能保你在南天门外不被冻僵,快去快回!八戒咕嘟一声咽下丹药,这才磨磨蹭蹭驾起云头。我和沙僧则沿着妖怪的足迹,往黑风岭深处寻去,雪地间留着串马蹄印,蹄铁上还沾着青蓝色的火星。
走了约莫二十里,只见前面现出座黑石洞,洞门上书兜率宫分宫五个大字,门前插着二十四杆皂旗,旗上画着八卦图案。我暗忖这妖怪好大的胆子,竟把洞府修成兜率宫的模样。正欲上前叫阵,洞门打开,走出个穿八卦仙衣的童子,手里捧着个火盆。
来者可是齐天大圣?童子歪着头打量我,火盆里的炭火炸开,火星溅在我虎皮裙上,竟烧出几个窟窿。我家大王有请,说你若想救唐僧,就自缚双手进来。
放屁!我挥拳砸向童子,却被他袖中飞出的金刚琢逼退。这才明白,这童子也是妖怪变化的。正僵持间,天空突然传来仙乐声,只见太上老君骑着青牛,带着六甲六丁神将,从云端降落。
悟空住手!老君拄着拂尘,指着洞门笑道,这孽障是我看牛的童子,趁我炼丹时偷了金刚琢下界,却不想在此遇见你。说着拂尘一挥,洞门轰然打开,只见唐僧正坐在石床上念经,独角兕大王跪在一旁,手里捧着我那金箍棒。
老君,你这童子如此无法无天,我抢过金箍棒,怒视着那妖怪,为何纵容他为害人间?老君捋着胡须笑道:悟空息怒,此乃天数。你师父此劫,原是要应那心猿遭火败,木母被魔擒的谶语。
我这才注意到,八戒还没回来,想必是路上又出了岔子。正思忖间,洞后突然传来嚷嚷声,只见沙僧扛着个麻袋进来,往地上一倒,竟是浑身结冰的八戒。猴哥,我在半山腰找到他,他冻得跟个冰坨子似的!
八戒打了个喷嚏,冰碴子从耳朵上掉下来:猴哥,我刚到南天门,就被这妖怪的冷风吹下来了...原来他还有件宝贝叫寒冰扇...老君闻言,从袖中取出把小扇,往八戒身上一扇,顿时暖风习习,冻冰尽化。
既然人已救出,老君用拂尘点了点独角兕大王,这孽障就由我带回天庭发落。说罢跨上青牛,童子收起金刚琢,一行人腾云而去。黑风岭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洞后石壁上的石刻,竟刻着九九八十一难的图谱,其中一难正是青牛窃宝困心猿。
唐僧整理着被烧焦的僧袍,合掌道:悟空,今日若非老君来降,我等怕是难脱此劫。为师方才在洞中念经,忽见石壁上有偈语云:火败只因心未定,魔擒皆为性难修。
我望着天边的残云,想起老君说的。看来这西行路上,每遭一难都是修行,纵是我这心猿,也需在火与冰的试炼中,磨去那三分戾气。八戒揉着冻僵的鼻子嘟囔:猴哥,下次遇着偷法宝的妖怪,咱先去查他户口本成不?
沙僧在一旁偷笑,我敲了下八戒的脑袋:呆子,先把你那猪鼻子暖热再说!一行人收拾行囊,重新踏上西行路,身后的黑石洞渐渐隐入雾中,只有洞前的八卦旗还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因心猿遭火败而起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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