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一点点盖住盘丝岭的山道。唐僧勒住白马的缰绳,看着前方岔路口立着的那块石碑,碑上“黄花观”三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旁边还刻着行小字:“三里外有莫家庄,可歇脚。”
“师父,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庄子?”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肥脸皱成了包子,“依老猪看,不如就在这观里借宿,好歹有口热汤喝。”他的鼻子嗅了嗅,忽然眼睛一亮,“咦,好像有香味儿!”
孙悟空跳到石碑上,火眼金睛扫过远处的林莽。暮色里隐约能看见炊烟,裹着股甜腻的花香飘过来,闻着像桃花,却比桃花多了丝说不出的腥气。“呆子鼻子倒灵。”他嗤了声,指尖捻起根落在碑上的蛛丝,那丝在暮色里泛着幽幽的蓝光,“只是这香味里裹着的妖气,你闻得出来么?”
正说着,林子里传来环佩叮当声,个穿粉裙的女子提着灯笼走出来,鬓边插着朵半开的芍药,笑起来眼角有对浅浅的梨涡。“几位长老可是往西天去的?”女子声音柔得像山涧的水,“小女子莫怜怜,家就在前面莫家庄。家父说近来山路不太平,若长老不嫌弃,可到寒舍歇一晚。”
唐僧见她举止端庄,又生得俊秀,忙合掌道:“多谢女施主好意,只是我等出家人,不便叨扰。”话虽如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子腰间的玉佩上,那玉通透得能照见人影,上面刻着朵并蒂莲,看着倒像件佛门器物。
女子“噗嗤”笑了,灯笼往旁边一晃,照亮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里都提着食盒:“长老放心,家父是个居士,最敬重出家人。这是刚做的素糕,长老们垫垫肚子也好。”食盒打开时,热气混着花香扑面而来,里面的糕饼做成莲花模样,上面还撒着层细碎的金箔。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突然刺痛了下。那金箔在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分明是用极细的人血混着朱砂涂的。他正要开口,却见唐僧已经拿起块素糕,刚要往嘴里送,忙一把夺过来:“师父!这东西吃不得!”
素糕落在地上,竟“滋啦”冒起白烟,在石板上蚀出个小坑。莫怜怜脸上的笑僵住了,灯笼里的烛火突然变成青绿色:“长老这是何意?小女子一番好意……”
“好意?”孙悟空掣出金箍棒,棒身金光乍起,将周围的暮色冲开片光亮,“你鬓边的芍药是用生人头发养的,腰间的玉佩浸过婴儿的心头血,还有你身后那两个丫鬟——”他指向那两个垂着头的丫鬟,“脖子上的项圈勒得皮肉发青,分明是被你用符咒锁着的冤魂!”
两个丫鬟闻言,突然抬起头,脸膛竟是两张纸糊的面具,眼睛处挖着黑洞,嘴里淌出黑血。莫怜怜脸色骤变,粉裙无风自动,竟从裙摆下钻出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银线,像活物般缠向唐僧的脚踝。
“孽障!”孙悟空金箍棒横扫,将银线打得寸寸断裂,断裂处渗出墨绿色的汁液,落在地上烧出个个小窟窿。他看得分明,那汁液里混着细小的鳞片,是蜘蛛精才有的东西。
莫怜怜往后退了两步,粉裙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七只眼睛,在暮色里闪着幽光:“好个火眼金睛的弼马温!既然被你识破,也不必装了!”她双手往地上一按,山道两侧的草丛里突然爬出无数只拳头大的蜘蛛,吐着丝织成张巨网,将师徒四人困在中央。
“这是盘丝洞的‘子母网’,越挣扎收得越紧!”猪八戒慌得钉耙乱挥,却被蛛丝缠了个结实,“猴哥,这妖精是蜘蛛精变的!”
孙悟空没理他,注意力全在莫怜怜鬓边那朵芍药上。花瓣在妖气里渐渐展开,露出里面嵌着的颗米粒大的舍利子,那光柔和纯净,分明是佛门圣物。“你这妖女,竟偷了佛骨舍利来养邪术?”他纵身跃起,金箍棒直指那朵芍药,“快说,这舍利子是从哪来的!”
莫怜怜被问得浑身一颤,七只眼睛里闪过惧色:“休要多管闲事!我与那金蝉子有宿缘,今日请他回庄,不过是续段香火情!”她说着往唐僧身边扑去,指尖弹出道红线,直缠唐僧的脖颈。
唐僧吓得闭目念佛,却听见“当”的一声,红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睁眼一看,竟是孙悟空用金箍棒挑着片袈裟,那红线缠在袈裟上,瞬间化作青烟。“师父的锦襕袈裟是如来亲赐,邪祟岂能近身?”孙悟空冷笑,“你说的宿缘,怕不是当年在灵山偷啃佛前灯油的孽缘吧?”
这话像根针,扎得莫怜怜尖叫起来。她身后突然裂开道地缝,爬出个穿黑袍的老妪,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拄着根枯骨拐杖,拐杖头雕成蜘蛛形状。“痴儿,跟这泼猴废话什么!”老妪拐杖往地上一顿,巨网突然收紧,勒得唐僧的白马直打响鼻。
孙悟空认出这老妪身上的妖气——是当年在黄花观用毒药害他们的蜈蚣精的同党,只是道行更深,身上的妖气里还混着股檀香,显然常年在佛道场所附近盘踞。“原来是个修了旁门左道的老妖精。”他懒得废话,金箍棒脱手飞出,化作道金光撞向巨网,只听“咔嚓”声,蛛丝结成的网竟被撞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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