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动身,忽闻前街传来嘈杂声和狗吠。林蕴芝从门缝窥视,脸色大变:“保安团!朝我们这边来了!”
傅鉴飞当机立断:“你们从后院地道走,我拖住他们。”
济仁堂后院有一处隐秘的地道,通向城外,是乱世中傅家祖辈修的逃生通道,鲜有人知。
林蕴芝抓住丈夫的手:“一起走!”
“一起走,谁都走不了。”傅鉴飞平静道,“我是本地有名的中医,钟魁不敢轻易动我。你们快走!”
不容多说,傅鉴飞将妻子和伤员推入地道入口,盖好伪装。刚回到前厅,敲门声已震天响。
开门,刀疤班长带着一队士兵闯入,钟魁竟亲自压阵。这位保安团长身着戎装,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药铺的每个角落。
“傅大夫,这么晚还没休息?”钟魁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傅鉴飞拱手道:“炮制药材,不敢怠慢。钟团长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钟魁踱步到药柜前,随手拉开抽屉:“听说傅大夫近日诊治了不少武北来的难民。”
“医者本分而已。”
“可有发现可疑人物?”钟魁转身,目光如炬。
傅鉴飞平静相对:“求医者皆是病人,傅某从不问来历。”
这时,一个士兵从后院跑来:“报告,发现血迹!”
钟魁眼神一凛,傅鉴飞心中暗叫不好,定是伤员转移时滴落的血渍未能彻底清除。
“傅大夫,这作何解释?”钟魁声音冷了下来。
傅鉴飞心念电转,面色却不变:“今日下午,有难民受伤求医,傅某为其诊治,难免留有血渍。”
钟魁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道:“有人举报,你窝藏红军伤员。”
“冤枉。”傅鉴飞坦然道,“傅某行医二十余载,只知救死扶伤,不问党派。若有伤员求医,我自当救治,此为医者本分。但若说窝藏,绝无此事。”
钟魁冷笑:“好个医者本分!如今是剿共非常时期,同情共匪者,与匪同罪!”
士兵们开始彻底搜查药铺,砸瓶翻柜,一片狼藉。傅鉴飞站立堂中,袖中双手微颤,面色却依然平静。
突然,后院传来喊声:“这里有个地道入口!”
钟魁锐利的目光射向傅鉴飞,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傅大夫,还有何话说?”
傅鉴飞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神清明:“傅某无话可说。”
“带走!”钟魁下令。
就在士兵上前要绑傅鉴飞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且慢!”
董敬禄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中举着一封信:“钟团长,这是我师父让我交给您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傅鉴飞诧异地看着学徒,不明所以。
钟魁接过信,展开阅读,面色变幻不定。信中写的什么,无人得知,只见钟魁读信后,沉思良久,最终挥手道:“撤!”
士兵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令。刀疤班长不解:“团座,这明显是通匪……”
“我说撤!”钟魁厉声道,率先走出药铺。
官兵散去,济仁堂重归平静,只留下一片狼藉。傅鉴飞看着董敬禄,目光复杂:“那封信?”
董敬禄低头:“我伪造的。内容是警告钟魁,他母亲重病,需要师父的医术,若敢动师父,他母亲性命难保。”
傅鉴飞惊讶:“你如何知道钟母病重?”
“前日有钟家仆人来抓药,我留意到的。”董敬禄小声道。
傅鉴飞长叹一声,拍拍学徒的肩:“你长大了。”
钟魁的保安团最终完全控制了武北区,苏维埃政权转入地下。白色恐怖笼罩武平,尤其是北部山区,人人自危。
傅鉴飞次日在董敬禄的协助下,将红军伤员秘密转移至山中洞穴,定期前往诊治。林蕴芝则暗中联络同情红军的群众,建立了一条秘密救助网络。
一个月后,红军伤员的伤势大为好转,决定去寻找武北区的游击队。临行前,他握着傅鉴飞的手:“傅大夫,您的恩情,我永世不忘。有朝一日革命成功,必当重报。”
傅鉴飞摇头:“我救你,非为报答。只望你们成功后,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伤员郑重承诺,趁夜色离去。傅鉴飞站在济仁堂后院,仰望星空,武平的春夜静谧而深沉,远山如兽脊般潜伏在黑暗中。
林蕴芝为丈夫披上外衣:“想什么?”
“想这乱世,何时是头。”傅鉴飞轻声道。
“总会过去的。”林蕴芝安慰道,“回屋吧,夜深露重。”
傅鉴飞却不动:“蕴芝,若有一日,我遭不测,你和敬禄要守住济仁堂。乱世中,百姓更需要医者。”
林蕴芝眼中含泪:“别说晦气话。”
傅鉴飞转身,看着妻子:“我近日常想,医者治病,只能救一人两人;治国良方,方能救万民。这世道,确需变革。”
林蕴芝惊讶地望着丈夫。傅鉴飞向来不问政治,只专心医术,如今却说出这番话,可见时事对他触动之深。
“无论如何,我跟着你。”林蕴芝轻声道。
夫妇二人相携回屋,济仁堂的灯笼在夜色中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武平的山风穿过街道,带来远山的气息,那风中似乎夹杂着血腥,又似乎孕育着新生。
喜欢湘水湾洪流之开荒请大家收藏:(www.zuiaixs.net)湘水湾洪流之开荒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