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传来皮鞋碾过积水的声音,还有人在低声交谈,夹杂着几句生硬的中文。苏蘅卿迅速将手枪塞进沈砚洲的后腰,又扯下自己的银质发簪递给他——那簪子的中空处藏着联络名单的微缩胶片,原是她贴身带着的。
“走后巷,翻墙能到福佑路。”她替他理了理衣襟,指尖擦过他领口的纽扣,“记住,别回头。”
沈砚洲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将散乱的发丝别回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像极了初见时在圣约翰大学的图书馆,她仰头问他借阅《申报》合订本的模样。
“照顾好自己。”他只来得及说这五个字,便拎起箱子,跟着阿福往后院走。
刚推开角门,就听见前院的门被踹开的巨响,伴随着粗暴的呵斥声。沈砚洲矮身钻进巷弄,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身后忽然传来蘅卿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镇定:“几位先生深夜造访,是要买绸缎吗?我们已经打烊了……”
他脚步一顿,阿福却拽着他往前跑:“沈先生,快走!”
巷子尽头的围墙湿漉漉的,爬满了青苔。沈砚洲托着阿福先翻过去,自己正要攀援而上,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浑身的血瞬间冻住,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巷口的雨雾翻涌,什么也看不清。
“沈先生!”阿福在墙那头急喊。
沈砚洲咬紧牙,纵身翻上围墙。瓦片在脚下打滑,他低头望去,见几个黑衣人正将一个身影拖出绸庄的大门,那人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正是蘅卿常穿的那件。她的头歪着,像是失去了知觉,发髻散了,一支银簪掉在泥水里,被雨水冲得闪闪发亮。
是那支他送她的缠枝莲簪。去年生辰,他在城隍庙的银楼挑了许久,老板说这簪子的花样是“生生不息”的意思。
沈砚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他没有再看,转身跟着阿福消失在雨幕深处。墙内的枪声没有再响,只有雨点击打瓦片的声音,像谁在低声啜泣,一声,又一声,敲碎了沪上的漫漫长夜。
雨还在下,不知要下到何时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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