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斋？”他试探着问。

苏蘅卿眼睛一亮：“沈先生知道？”

“路过几次，招牌字写得好。”

“那是我外祖父写的，他以前是前清的秀才。”提到外祖父，她的语气里带着点骄傲，“可惜去年过世了，不然他肯定想跟沈先生讨教讨教书法。”

沈砚洲笑了笑。他自小跟着祖父练字，虽谈不上精通，却也能看出些门道。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宣纸，铺开在桌上：“苏小姐要是不介意，可否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苏蘅卿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毛笔。她蘸了点墨，略一思忖，写下“雨打芭蕉”四个字。笔锋清丽，带着点女子的娟秀，却又藏着股韧劲，像极了她本人。

沈砚洲看着那四个字，忽然觉得窗外的雨声都变得悦耳起来。他拿起笔，在旁边补了“风摇竹影”四字，笔力沉稳，与她的字迹相映成趣。

“沈先生的字真好。”苏蘅卿由衷赞叹。

“苏小姐的字更有灵气。”他放下笔，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素银簪子上，那簪子样式简单，却被打磨得光滑温润，“这簪子……”

“是我娘给我的，说是我周岁时外祖父送的。”她抬手摸了摸簪子，眼底泛起柔和的光，“他说女子当如银，虽不似金那般耀眼，却经得住岁月磨洗。”

沈砚洲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他见过无数珠宝，翡翠玛瑙、钻石珍珠，却觉得都不及她发间这枚素银簪子耐看。就像这沪上的烟雨，看似朦胧，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雨渐渐小了，暮色透过百叶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蘅卿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多谢沈先生的茶。”

“我送你。”沈砚洲拿起伞，“雨还没停。”

走到楼下时，账房先生正锁门，看到他们一起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沈砚洲假装没看见，撑开伞护着苏蘅卿走进雨雾里。

石库门弄堂里，老芭蕉的叶子还在滴水。苏蘅卿站在自家门前，接过他递来的伞：“沈先生留步吧，这点路我自己走就行。”

“好。”沈砚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手里还残留着她刚才递还毛巾时留下的淡淡栀子花香。

他转身往回走，雨丝落在脸上，带着点微凉的甜。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那里放着她留下的绿豆糕，油纸包上还沾着片栀子花的花瓣。

弄堂深处传来留声机的咿呀声，唱的是《天涯歌女》。沈砚洲抬头看了看被雨雾笼罩的夜空，忽然觉得，这沪上的日子，好像要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天清晨，沈砚洲路过蘅芜斋时，特意停下脚步。铺子刚开门，苏蘅卿正踩着板凳擦柜台，阳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直到她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晨光里相遇，都忍不住笑了。

“沈先生早。”

“苏小姐早。”

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为这场初遇，唱一支未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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