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拿起残缺的簪子,指尖细细摩挲。残存的翠羽质地坚硬,指甲轻刮时能感受到细微的纹理,颜色是深绿中泛着幽蓝,正是点翠中最珍贵的“硬翠”——取自翠鸟背部的羽毛,色泽持久、不易褪色。她自幼跟着师父学习点翠,深知这门技艺的苛刻:选羽要挑纹理顺、色泽纯的,理羽要去绒毛、顺羽丝,粘羽要控胶量、对角度,稍有差池,便会破坏整体的美感。
她先将簪子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残存翠羽的粘贴角度与覆盖范围。缠枝莲纹的花瓣弧度自然,翠羽恰好贴合花瓣轮廓,每一片的大小、形状都与花纹严丝合缝,显然是当年的匠人先按花纹裁剪羽毛,再精准粘贴。而缺损处的银胎上,还残留着少量干涸的鱼鳔胶痕迹,顺着这些痕迹,便能推断出原有翠羽的形状。
接下来是选羽。沈知意将琉璃盏中的翠羽一片片取出,放在白纸上,借着窗外的天光逐一比对。第一片颜色偏浅,与残存翠羽的深绿不符;第二片颜色过深,显得沉闷;第三片深绿中泛着幽蓝,纹理与残存翠羽几乎一致,只是边缘稍宽;第四片则大小、颜色、纹理都严丝合缝,正是她要找的。她如获至宝,将这片翠羽单独放在一旁,又依此法选出另外两片,恰好能补全簪头的缺损。
理愈是关键步骤。她拿起细齿银梳,轻轻梳理翠羽背面的绒毛——这些绒毛若不清理干净,会影响鱼鳔胶的粘性,导致翠羽脱落。银梳的齿极细,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梳理丝线,一点点将杂乱的绒毛剔除,只留下表面顺滑的羽丝。随后,她用薄刃小剪刀,顺着银胎上的胶痕与缠枝莲纹的弧度,小心翼翼地裁剪翠羽。剪刀开合间,翠羽的边缘被修剪得光滑圆润,恰好贴合簪头的花纹,连羽丝的走向都与残存翠羽保持一致——点翠讲究“羽丝顺光”,只有羽丝走向相同,光泽才能均匀统一。
粘鱼时,沈知意取来一支细针,蘸取少量鱼鳔胶。鱼鳔胶是用新鲜鱼鳔熬制而成,粘性极强且不易腐蚀银胎,但用量必须精准——多了会溢出,污染簪身与翠羽;少了则粘不牢固。她将鱼鳔胶均匀地涂抹在银胎的缺损处,薄薄一层,刚好覆盖胶痕。随后,她捏起修剪好的翠羽,轻轻放在缺损处,用指尖的指腹轻轻按压,同时调整角度,确保翠羽与残存部分无缝衔接。
按压片刻后,她又用细针轻轻梳理翠羽表面的羽丝,让新补的翠羽与旧羽的羽丝完全贴合,再将簪子放在通风处晾干。半个时辰后,翠羽完全固定,沈知意拿起簪子对着天光细看:新补的翠羽与旧羽浑然一体,深绿中泛着幽蓝的光泽流转不息,缠枝莲纹完整无缺,羽丝顺光排列,看不出丝毫修补的痕迹,仿佛这支簪子从未残缺过。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点翠之技,贵在坚守,每一片翠羽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每一次修补都是对传统的延续。”今日能通过翠娘的考验,不仅是对她技艺的认可,更是对她坚守点翠技艺初心的肯定。
当三人各自完成试炼时,凝翠轩的晨雾早已散尽,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庭院中的修竹随风轻摇,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翠羽的清冽气息。翠娘走到三张案几前,逐一细看苏清鸢补好的古画、陆景年拓印的碑片、沈知意修补的点翠簪,脸上的凝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与赞许。
她转身面对三人,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珍珠耳坠,语气郑重而温和:“苏绣补画,见匠心之细;拓印还原,见诚心之敬;点翠补簪,见痴心之守。三试已过,你们的技艺已然达标,更难得的是那份守护非遗的赤诚初心,我已然看清。”
苏清鸢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上前一步躬身道:“翠娘,既已通过试炼,不知此刻可否告知缠枝点翠簮的下落?幽蛇阁步步紧逼,我们需尽快集齐三支古簮,方能守护龙华塔下的非遗根基。”
陆景年与沈知意也齐齐颔首,目光中满是期盼。翠娘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身走进内堂,片刻后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出来。木盒上雕刻着缠枝莲纹,与簪子上的花纹如出一辙,边角镶嵌着细碎的珍珠,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她将木盒放在案上,缓缓打开,一抹幽蓝的光泽瞬间溢出——盒中静静躺着一支发簪,银质鎏金的簪身刻满缠枝莲纹,簪头的点翠完整无缺,色泽比沈知意修补的仿制品更加鲜亮,宛如凝聚了千年的天光,正是他们苦苦寻觅的缠枝点翠簮。
三人眼中皆闪过狂喜,正要上前,却被翠娘抬手止住:“此簪确是缠枝点翠簮,但你们若想取走,还需解开最后一个谜题。”她拿起古簮,指尖摩挲着簪身的缠枝莲纹,“这簪身的花纹并非普通装饰,而是藏着‘三簮聚气’的密钥。你们看,这缠枝莲的枝干共有九道弯,每道弯处都刻着一个极小的篆字,合起来便是一句口诀,唯有参透口诀,才能让三支古簮真正‘聚气’,否则纵集齐三簮,也难发挥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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