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走近,脚步沉稳,目光落在她脸上。萧锦宁抬手将茶杯轻轻放下,水面上映出她的眉眼,平静无波。
她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微动,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殿下回来了。”
五皇子站在她席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指搭在腰间玉佩上,指节微微用力。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手中的茶杯,仿佛要看穿她是否真的不适。
萧锦宁垂下眼,指尖轻抚袖中毒针簪,不动声色地启动“心镜通”。
耳边瞬间安静,一道声音浮现——
“怎么还不倒?按理说毒性已入经脉,该头晕目眩了。莫非她没喝?可我亲眼见她沾唇……不行,再等一炷香,若再无动静,就直接押她去偏室搜身,就说她携带禁物。”
她心中冷笑。
时间不多了。
她不能再等。
她缓缓起身,动作迟缓,像是支撑不住身体。五皇子眼神一凝,往前半步,眼中闪过一丝喜意。
她抬起手,端起面前那杯琥珀色的酒,指尖微颤,像是连杯子都拿不稳。
“殿下敬我,我不敢推辞。”她声音轻软,“方才头晕,未能尽饮,实在失礼。”
说着,她将酒杯举向唇边。
五皇子嘴角微扬,眼中掠过得意。
就在杯沿触到唇角的刹那,她手腕一抖,酒液晃动,溅出几滴落在桌案上。她顺势将杯中酒倒入邻座空盏,动作自然,仿佛只是手滑。
紧接着,左手悄然抽出袖中毒针簪尾端的小瓷管,极快地滴入一滴无色液体于自己杯中。酒色微变,泛出淡淡青光,转瞬即逝。
她右手一转,将原本无毒的新酒杯推至自己面前,而将有毒的旧杯轻轻推向五皇子方向。
“臣女回敬殿下一杯。”她双手捧杯,递出。
五皇子一怔,随即大笑:“好!你有这个心,本王岂能不饮?”
他伸手接过酒杯,仰头便饮,一滴未洒。
酒液入喉,他咂了咂嘴,笑道:“这酒味道醇厚,比御酿还胜三分——”
话音未落,喉间忽如火烧,一股热流直冲肺腑。他脸色骤变,脚步踉跄,一手扶住桌角才没跌倒。
“你……”他瞪着萧锦宁,眼中惊骇欲裂,“你做了什么?”
萧锦宁静静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殿下不是说,这毒先损经脉,再蚀心神,一个时辰后站都站不稳吗?现在才过去多久?”
五皇子瞳孔猛缩,像是听见鬼魅低语。
“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话?”
“你说,我要是现在叫太医来,说你私藏禁药、意图谋反……陛下信吗?”她向前一步,目光直视,“还是说,你想解释一下,东郊马场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五皇子呼吸一滞,猛地后退,撞翻身后座椅。
“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她打断他,“那你为何急着去更衣?是怕身上藏着的信物被发现?还是怕马场的事压不住?”
五皇子死死盯着她,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发紫,显然是毒性开始蔓延。
他咬牙道:“你敢毒害皇族……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萧锦宁轻笑一声,“我不过是回敬一杯。你敬我毒酒,我回你一杯毒酒,天经地义。倒是你,身为皇子,设局陷害朝廷命官,图谋不轨,证据确凿。”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摊开在他眼前。
纸上是她刚才写的密令:**“查东郊马场,近日有无异常进出。”**
“这张纸已经送出去了。”她收起纸条,“半个时辰内,宫卫就会赶到马场。若真查出违禁之物,你说,陛下会信你,还是信我?”
五皇子双目赤红,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像是被什么堵住。他想开口,却只能喘息。
“你……你早就知道了……”他声音嘶哑,“你根本没喝!”
“我没喝。”她点头,“但我让你喝了。”
五皇子踉跄后退,手撑着桌沿,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骨血里。
“萧锦宁……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你已经没机会了。”她转身欲走,又停下,回头看他一眼,“对了,那毒是你用来对付别人的吧?如今尝到了滋味,可还满意?”
五皇子张嘴欲骂,却突然呛咳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桌案上,染红了半幅衣袖。
他低头看着血迹,浑身发抖。
萧锦宁不再看他,缓步走向殿门。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他的近侍冲上来扶人。有人低声惊呼,有人慌忙避让,但没人敢大声喧哗。
乐声仍在,舞姬未停。
她走到门口,抬手掀开帘幕。
一阵风扑面而来,吹起她鬓边碎发。
她迈出一步,正要跨出门槛——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拦住她!”
她脚步未停,只淡淡道:“谁敢拦我?奉旨查案的司药女官,也敢阻拦?”
脚步声戛然而止。
她走出偏殿,立于廊下。
夜风拂面,远处灯火通明,宫道上已有数道人影疾行而来,脚步整齐,是宫卫调动的迹象。
她站在台阶上,望着那队人影越来越近。
手中药囊微热,解毒露还在。但她不需要用。
她已经赢了。
五皇子瘫坐在席间,身边两名近侍跪地扶他,一人低声问道:“殿下,要不要传太医?”
五皇子抬手,一把推开那人,咬牙道:“不准传!谁也不准说!”
他盯着桌上那杯空酒,眼中恨意翻涌。
“是她……是她换的……”
他猛地抬头,望向殿外。
黑夜里,只看到一道白色身影站在廊下,背对着他,像一尊不动的石像。
他喉咙一紧,又是一口血涌上。
这一次,他没能咽下去。
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滴落在衣襟上。
他抬手抹去,指尖沾满暗红。
他盯着自己的手,忽然低笑起来,笑声沙哑难听。
“好……好一个萧锦宁……”
他慢慢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毒性正在扩散。
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
但他不信她能全身而退。
东郊马场的事,没那么简单。
只要那批货还没被截下——
他睁开眼,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紧紧攥住。
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反写的“渊”字。
他握紧它,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
“只要……还能拖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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