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枯叶贴在赵清婉手背上,一动不动。
萧锦宁抱着阿雪起身,石阶上的影子被拉长,斜斜划过荒草与碎砖。她没再看地上那人一眼,抬脚跨出门槛,脚步稳而轻。
回东宫的路上,天已擦黑。她走得慢,一手扶着腰侧,指节微微发白。腹中忽然一阵紧缩,像有东西往下坠,她停下喘息片刻,冷汗从额角滑下。
“还没到时候。”她低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
阿雪抬头看她,鼻尖微动。她摸了摸它的头,继续往前走。
三日后,晨光未透。
萧锦宁躺在产房床榻上,月白寝衣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窗外传来鸟鸣,一声接一声,她听不清内容,只觉吵。
产婆坐在床边,手里端着热水盆,脸上带着笑:“娘娘放宽心,胎位正,孩子很快就能出来。”
她点点头,没说话。
阵痛又来了,比之前更急。她咬住唇,手指掐进掌心,指甲边缘泛起红痕。识海微动,心镜通悄然开启。
耳边立刻响起一道念头:【五皇子亲口许的,若生下男孩,当场溺死,千金赏钱,送我全家出京落户。】
她呼吸一顿,眼皮没抬。
产婆放下盆,伸手探她腹部,嘴上说着:“快了快了,头已经下来了。”
萧锦宁闭眼,借翻身掩去动作,右手悄悄伸进袖中药囊,取出一小包催生散。药粉泛黄,是她早备下的,本为防身时乱神之用。
产婆俯身查看,嘴里还在念:“用力,再使点劲——”
她猛地出手,扣住对方手腕,另一手掀开其下巴,将整包药粉塞进她嘴里。
产婆惊叫未出,喉咙一紧,药粉入喉即化,灼烧感从胃里炸开。她脸色骤变,捂着肚子后退两步,双膝发软。
“你……你干什么!”她声音发抖。
“你说我干什么?”萧锦宁撑起身子,目光直盯她脸,“你肚里那个,几个月了?”
产婆浑身一僵。
“别装。”她冷笑,“我闻得到。你早上喝的安胎药,藏在食盒底层。你不是来接生的,是来杀人的。可你也怀了孩子,五个月左右,对吧?”
产婆嘴唇哆嗦,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你现在每痛一次,”萧锦宁一字一句,“你儿子就离死近一步。听我的话,剪脐带用银剪,热水烫三遍,孩子出来第一声哭,若断了,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胎死腹中。”
产婆瘫坐在地,眼泪涌出来:“我……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儿子……”
“我不关心你儿子。”她打断,“我只关心我的孩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按我说的做,你还有机会活命;不听话,你和你肚里的,一起死。”
产婆跪爬过来,额头抵地,肩膀抽动。
“我听您的……我都听您的……”
萧锦宁靠回床沿,闭眼调息。玲珑墟内灵泉微光流转,一丝温气自识海下沉,压住紊乱的宫缩。
“热水敷腹。”她开口,声音平稳,“檀香换新一支,剪刀用烈酒烧过。”
产婆不敢迟疑,照她说的做。手抖得厉害,但动作没停。
水汽升腾,檀香味慢慢压住血腥。她睁开眼,盯着屋顶横梁,数着每一次阵痛的间隔。
“再来。”她说,“用力。”
身体绷到极限,喉咙里发出闷哼。汗水顺着脊背流进褥子。她牙关咬紧,眼前发黑,却始终清醒。
终于,一声啼哭划破寂静。
响亮,有力。
产婆伸手去接,动作迟缓。
萧锦宁一脚踹开她,翻身坐起,夺过床边银剪,自己动手剪断脐带,一把将婴儿抱进怀里。
孩子皱巴巴的,脸通红,眼睛闭着,小嘴一张一合。她低头看他,胸口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了。
“娘在这。”她低声说,“谁也伤不了你。”
产婆瘫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痛得蜷缩起来。药性发作,她开始冒虚汗,脸色发青。
“救我……求您……”她哭着伸手,“我还有孩子……”
萧锦宁没看她。
她只把孩子裹进襁褓,轻轻拍着背,直到啼哭渐弱,变成细微的哼唧。
门外突然传来铁甲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节奏急促。
接着是禁军整齐的脚步,皮靴砸在青石板上,震得窗纸轻颤。
“让开!”一个声音低沉而冷。
门被猛地踹开,撞在墙上反弹回来。
齐珩站在门口。
玄色铠甲沾满尘土与血迹,肩头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中衣。他手里握着鎏金骨扇,扇骨断了一根,垂着丝线。脸上有风霜痕迹,眼下乌青,可目光一落在她身上,立刻变了。
他大步进来,扫了一眼地上的产婆,冷声下令:“绑了。”
两名禁军冲入,架起产婆拖了出去。她一路哭喊,声音越来越远。
齐珩走到床前,双膝跪地,伸手想碰孩子,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发抖。
“让我看看。”他声音哑了。
萧锦宁把襁褓递过去。他小心翼翼接过,低头看着那张小脸,眼眶一下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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