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宫墙,冷宫偏门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暗黄的光。萧锦宁站在十丈外的回廊尽头,鸦青披风裹住身形,手指贴在袖口边缘,随时能抽出银针。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望着那扇门。
赵清婉来了。
她穿着素色长裙,头上只簪一根玉钗,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贴着墙根走,蹲在门侧一块松动的青砖前,指尖摸索着墙缝。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汗。
萧锦宁闭眼,识海微动,“心镜通”悄然开启。
【只要拿到钥匙,就能证明我是真千金】
这念头像刀刻一般清晰浮现。
她睁开眼,嘴角没有动。
赵清婉终于摸到机关,用力一按。砖石滑开,露出一个暗格。她伸手进去,指尖刚触到黄铜钥匙,脚下地面忽然渗出一层淡绿色薄雾。
她猛地缩手,却已经晚了。
雾气贴地而起,顺着裙摆往上爬,瞬间扑上她的脸。她尖叫一声,往后猛退,双手抓向脸颊,可皮肤已经开始发烫、起泡。她倒在地上,翻滚哭喊,声音变了调。
“疼!好疼——”
她撕扯自己的头发,指甲在脸上划出血痕。原本白皙的面皮迅速红肿溃烂,鼻梁处最先塌陷,嘴唇裂开,血水混着脓液往下淌。
守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萧锦宁站在原地不动,目光落在那张扭曲的脸上。她记得这张脸曾经多风光,海棠红襦裙配金步摇,走在府里人人都低头让路。现在没人能认出她是赵清婉了。
阿雪从阴影里窜出,低伏着身子绕过毒雾区。它找到被踢翻的木箱,从底缝叼出那把黄铜钥匙,转身奔回。途中尾尖扫过雾气,毛发立刻焦黑卷曲。
它回到萧锦宁脚边,将钥匙放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入手冰凉沉重。她没看一眼,直接收入玲珑墟。
守卫提着灯笼赶到,照见门前景象,全都僵住。一个满脸血肉模糊的女人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门缝,嘴里嘶吼不断。
“我才是侯府千金!萧锦宁你不得好死!你们全都瞎了眼!”
她声音沙哑破裂,像破旧的风箱。一名守卫认出她的衣料,颤声问:“是……是赵家小姐?”
“把她拖回去。”领头的禁军低声下令,“报给内务府,就说冷宫有人擅闯。”
两人上前架起她。她还在挣扎,头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她也不擦,只是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冷宫深处。
【她们都骗我!我才是正统!】
这念头再次冲进萧锦宁识海,比刚才更激烈。
她转身就走。
回廊很长,脚步声被风吹散。阿雪跟在她身后,尾巴垂着,焦黑的部分在月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动作很轻。
走到拐角处,她停下。
远处囚室方向传来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墙。她没回头,也没再开启读心术。有些执念,到死都不会断。
她只低声说了一句:“你偷的,从来就不只是身份。”
然后继续往前走。
宫道两侧没有灯,只有天光勉强照出路的轮廓。她走得不快,披风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土。阿雪始终跟着,一步不落。
她没有回东宫,也没有去太医署。她在冷宫外围的一间空屋前停下,推门进去。屋内积灰很厚,桌椅歪倒,显然是废弃已久的值房。她点燃桌上油灯,火光跳了一下,照亮四壁。
她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取出药囊,翻找片刻,拿出一小瓶灵泉水。她倒了一滴在掌心,轻轻抹在阿雪尾巴焦黑的地方。它抖了抖,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声。
她问:“还能闻到毒气残留吗?”
阿雪竖起耳朵,鼻子抽动几下,然后摇头。
她点点头,收起瓶子。
窗外风渐大,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她盯着灯焰,思绪很静。赵清婉不会死,至少今晚不会。毒雾伤的是皮肉,不入血脉。但她再也无法以原貌见人,从此只能戴幂篱遮面,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这才是最重的惩罚。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刚重生回来,躲在柴房听见陈氏对赵清婉说:“你是我们赵家的骨血,将来要当皇后的。”那时赵清婉笑得多得意,而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连哭都不敢出声。
如今,那个笑的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囚室灯火未熄,人影晃动,像是在处理伤者。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吹灭油灯。
黑暗中,她开口:“明天会有新的轮值名单送来,盯住看守赵清婉的人。”
阿雪低叫一声,表示明白。
她靠着墙坐下,闭上眼。一夜未眠,身体有些累,但头脑清醒。她不需要休息太久,只要几个时辰就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鸡鸣。
她睁眼,天色微亮,灰蒙蒙的光透进窗缝。她起身整理衣襟,披风依旧干净,只有袖口沾了点灰。她拍了拍,推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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