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番薯!
朱聿键猛地睁开眼睛。他怎么会忘了这两样大杀器?在原本的历史中,正是这些来自美洲的作物在明清之际推广,养活了爆炸增长的人口。现在虽然还未大规模传播,但通过海贸,在福建、广东等地应该已有引种。
“王长史,”他转身,语速加快,“你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去办!持我的信物和手令,前往芜湖,寻找海商,重金求购两种作物:一种叫‘土豆’,也叫阳芋、荷兰薯;一种叫‘番薯’,也叫地瓜、红苕。要活的种薯,越多越好!告诉他们,一斤种薯,换一斤盐!”
王琛愕然:“殿下,此等奇物,老臣闻所未闻……”
“照办就是!”朱聿键不容置疑,“这是我们熬过这个冬天的希望。另外,在城内寻找懂园艺的老农,准备暖房——一旦种薯到手,立即尝试在室内培育。”
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至少有了方向。只要撑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春播……
王琛见朱聿键神色坚决,虽满腹疑惑,还是领命而去。
朱聿键独自留在厅内,重新摊开地图。北有清军,南有明军,内有粮荒,外无援兵。这局面,比当初在死牢中还要凶险十倍。
可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无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或许是八年囚禁磨砺出的心性,或许是穿越者知晓历史大势的底气,又或许……是身后这座城里,那些正在为生存而奋斗的人们,给了他某种责任。
“殿下。”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禾端着新的茶盏进来,换下已经凉透的旧茶。她动作轻巧,几乎不发出声音。
“你父亲,”朱聿键忽然开口,“在宿州时,是做什么的?”
青禾手一颤,差点打翻茶盏。她稳住心神,低声道:“回殿下,家父……原是宿州户房书吏,管着一部分粮册。”
“哦?”朱聿键来了兴趣,“那你可会算账?识字吗?”
“奴婢……略识几个字,跟父亲学过一些珠算。”
朱聿键点点头,从案头抽出一本账册——那是王琛刚送来的难民登记册,密密麻麻记录着姓名、籍贯、年龄、特长等信息。
“你看看这个,算一算:目前登记在册的难民,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有多少?其中自称有过匠作、木工、铁匠等手艺的,又有多少?”
青禾怔了怔,接过账册,仔细翻阅起来。她看得很快,手指轻轻划过一行行字迹,口中默念着数字。大约一刻钟后,她抬头:“回殿下,十六至五十岁男丁共两千一百四十七人。其中自称有手艺者……木匠八十三人,泥瓦匠一百零九人,铁匠二十一人,其余竹编、皮革、裁缝等杂匠一百余人。”
朱聿键眼中闪过讶异。这丫头不仅算得快,还做了分类统计。
“若将这些匠人组织起来,你觉得能做什么?”
青禾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奴婢愚见……如今城中各处都在赶工,棱堡、壕沟、兵器修补,处处缺人。这些匠人若分散各处,只能做些零活。但若能集中起来,专攻一业,比如让所有木匠合力打造守城器械,让所有铁匠集中修补刀枪,或许……效率更高?”
朱聿键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已经触及了“专业化分工”和“手工作坊”的概念了。
“你父亲教你的?”
“父亲常说,户房之事,重在‘梳理’——将杂乱账目分门别类,理清脉络,方能心中有数。”青禾低头道,“奴婢只是胡乱揣测……”
“揣测得很好。”朱聿键站起身,“从今天起,你不用在我身边侍奉了。”
青禾脸色一白,就要跪下。
“去王长史那里报到。”朱聿键接着道,“就说我让你协助整理难民名册,专司匠人调度分配。若有不懂的,多问,多学。”
青禾愣住,眼中渐渐泛起泪光,重重磕头:“奴婢……谢殿下!”
她退下后,朱聿键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人才,往往就在身边,只是需要发现的眼睛。这个青禾,或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助手。
他重新坐回案前,开始起草一份新的命令。内容是关于在城内实行“配给制”的细则——粮食、布匹、食盐等关键物资,按人头定量分配,优先保障军队、工匠和重劳力。同时,鼓励民间以物易物,并准备发行一批以粮食为本位的“临时粮票”,作为流通凭证。
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在物资极度匮乏时,这是维持秩序、避免抢掠和黑市横行的必要手段。
写了一半,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亲卫冲进来,“殿下,北门棱堡工地出事了!李主事和监工的军士起了冲突!”
朱聿键眉头一皱,扔下笔:“带路!”
北门工地,一片混乱。
数十名工匠和役夫围成一圈,中间,李之藻满脸涨红,正与一名军中小旗官对峙。地上散落着图纸和测量工具。
“怎么回事?”朱聿键分开人群,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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