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碎玉轩的破败阴冷截然相反,位于后宫中心区域的椒房殿,终年温暖如春,奢华馥郁。
殿内,南海进贡的硕大珍珠串成的帘幕轻掩,光线透过,流转着温润华贵的光泽。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柔软得能陷没脚踝。紫檀木雕花窗棂半开,窗外几株名品腊梅开得正盛,冷冽的幽香与殿内熏笼里燃着的顶级苏合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靡丽而令人沉醉的气息。
柳云汐,当朝贵妃,正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她身着一袭正红色金线绣百鸟朝凤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即便是在自己宫中休憩,她也时刻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如同一位随时准备接受朝拜的女王。
一名小宫女正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玉轮为她按摩着那双保养得极好、白皙柔嫩的玉足。另一名宫女则屏息静气,为她指尖涂抹着鲜红的蔻丹。
整个宫殿静谧而安逸,流淌着极致的奢华与慵懒。
然而,这份静谧,被殿外一阵略显急促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打破了。
柳云汐的长睫微颤,并未睁开眼,只是懒懒地开口,声音娇柔婉转,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辩的威严:“何事慌张?”
她的心腹大宫女碧荷快步走进内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她先是挥了挥手,示意两名按摩涂丹的宫女退下。待殿内再无闲杂人等,她才凑近贵妃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惶急:
“娘娘,不好了……方才……方才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陛下他……”
柳云汐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眼,眼波流转间,天然带着几分媚意与风情,但此刻,那眼底深处却迅速凝起一丝锐利:“陛下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碧荷吓得一哆嗦,连忙道:“陛下……陛下方才摆驾……去、去冷宫了!”
“什么?!”柳云汐猛地坐直了身子,指尖刚刚涂好的蔻丹不小心蹭在了昂贵的苏绣裙摆上,留下一点刺目的红痕,她也浑然不顾。那双美眸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冷宫?陛下去了那个贱人那里?!你可打听清楚了?”
“千真万确!”碧荷急声道,“陛下虽未大张旗鼓,但仪仗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守在冷宫外的侍卫也确认了!陛下在里面……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一炷香……”柳云汐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方才的慵懒闲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被侵犯了领地般的愤怒和尖锐的嫉妒,“他竟然去了那种地方!还待了那么久!他和那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她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沈星落,那个她亲手设计扳倒、踩入泥沼的失败者,那个本该无声无息死在冷宫里的废后!凭什么还能引来陛下的关注?甚至让尊贵无比的陛下亲自踏足那等污秽之地!
是因为那张脸吗?就算疯了,落魄了,那张脸依旧能勾引人?!
还是说……陛下对她旧情未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噬咬了柳云汐的心,让她美丽的五官瞬间扭曲了一下,透出几分骇人的狰狞。
“陛下出来时,神色如何?”她强压下翻涌的妒火,冷声问道。
碧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低声道:“据说……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但高公公随后悄悄吩咐人,往碎玉轩送了些……不至于立刻毒死人的简单吃食……”
“啪!”
柳云汐猛地一挥袖,将榻边小几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白玉茶盏狠狠扫落在地!茶盏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华美的地毯。
“陛下还给她送吃的?!”她声音尖利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瞬间暴涨的戾气,“本宫费尽心思才把她弄进去,陛下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把她接出来不成?!”
她绝不允许!后位只能是她的!陛下的宠爱,陛下的目光,都只能属于她柳云汐一个人!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被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沈星落必须死!而且必须尽快死!
之前的鸩酒被意外打翻,让她多活了这些时日,已经是天大的失误。如今陛下竟然亲自前去探望,还送去食物,这简直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不能再等了!夜长梦多!
柳云汐猛地站起身,华贵的宫装裙摆逶迤在地,她快步在殿内踱了几步,眼神闪烁不定,各种恶毒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直接派人刺杀?不行,陛下刚去过,转头人就死了,目标太明显,容易引火烧身。
再用巫蛊栽赃?对方已经是个疯子,这罪名安上去不痛不痒,反而显得可笑。
那该怎么办?既要她死,又要死得自然,死得合情合理,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方才被打碎的茶盏碎片上,看着那湿漉漉的地毯,一个阴毒的计划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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