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茶水在杯中静止,倒映着烛火,也倒映着陆景渊那张变幻莫测、震惊与贪婪交织的脸。
“你……所见未来……能看到多远?”
这个问题,沙哑而艰涩,却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那通往无尽奥秘的门扉。
沈星落心中紧绷的弦稍稍一松——他问了,便意味着他至少信了五分,剩下的五分,是帝王本能的警惕与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她垂下眼眸,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与不确定:“回陛下,并非如观史书般清晰连贯。只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有时是场景,有时是话语,有时仅是模糊的感觉。且并非臣妾所能控制,它们何时出现,呈现何种内容,皆无定数。”
她谨慎地设定着边界,绝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是能随意翻阅未来百科全书的上帝。“且……所见越多,臣妾精神耗损越大,落水后的头疾亦会发作。”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色。
陆景渊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攫住她的每一丝表情,试图分辨真伪。她所说的“不可控”和“代价”,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他的一些疑虑——若真是无所不能、随心所欲,那才更令人恐惧。
“内容呢?”他追问,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急切,“关于朕?关于大曜?结局如何?”
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核心!王朝的命运,他自身的结局!
沈星落心头一凛,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绝不能透露“废帝”或“王朝倾覆”这种直接导致自己立刻被咔嚓的结局。但也不能全盘否定,必须给出一些真实且足够有分量的信息,既能取信于他,又能引导他。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回忆和分辨那些痛苦的“幻象”,缓缓道:“臣妾所见……亦是模糊。只见……烽烟四起,皇城震荡……有……狼子野心之辈,欲行……不臣之事……”
她说得极其含糊,却精准地抛出了“内乱”的预警。
陆景渊的瞳孔骤然收缩!“谁?!是谁要反?!”他猛地前倾身体,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沈星落却痛苦地摇了摇头:“看不清面容……只有混乱的刀兵之声,和……柳字大旗……在火海中飘摇……”
“柳”字!
如同惊雷炸响!陆景渊浑身剧震!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瞬间串联起来!
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针对柳家?为什么她能精准地说出柳家祖上的污点?为什么她提醒他警惕世家,甚至用“石崇斗富”来类比?为什么柳嫣要狗急跳墙焚烧兰台阁?
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她“看见”了!她看见了柳家未来的反叛!看见了那可能发生的血雨腥风!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在争宠夺权,而是在……试图扭转那可怕的未来!
巨大的震撼和后怕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他遍体生寒!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一次次看似巧合的提醒和干预,他是否还会被柳家那看似恭顺的表象所蒙蔽,直到刀兵加身之日?!
但同时,一股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轰然烧起!
她能预见未来!她能洞悉先机!这是何等逆天的能力!这简直是……!
他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疾走,步伐因为激动而有些混乱。胸腔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骇人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所以……所以你才知道盐铁之论可打击世家!才知道白登之围的教训!才知道兀术的阴谋!才知道……”他猛地停住脚步,转头死死盯着她,“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图改变你看到的那个结局?”
沈星落适时地露出一种被说中心事的脆弱与惶恐,微微颔首:“臣妾……臣妾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看到那般景象……陛下,臣妾害怕……”
她将“自保”和“忠君”的动机混合在一起,表现得淋漓尽致。
“怕?有何可怕!”陆景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癫狂的笃定,“这不是妖孽!这不是祸患!这是天赐!是天佑我大曜!”
他大步走回她面前,眼中的恐惧和怀疑已被一种绝对的、充满占有欲的狂热所取代!
“天道玄妙,岂是凡人所能尽知?你濒死之际,得窥天机,这是莫大的机缘!是上天赐予朕、赐予大曜的无上瑰宝!”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虔诚,“若非如此,朕与朝廷,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如何能提前洞察奸佞,防患于未然?!”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光辉灿烂的未来:“你能窥见未来碎片,此乃国之重器!是朕开创盛世、扫平一切障碍的最大依仗!”
他猛地抓住她的双肩(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目光灼灼,如同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听着!从今日起,此事绝不可再对第四人言!绝不可!否则,必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动摇国本!你之所见,即朕之所见!你需将所见一切,事无巨细,只告知于朕一人!由朕来决断,由朕来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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