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禁烟令》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凛冬寒潮,以京城为中心,迅速席卷全国。八百里加急驿马嘶鸣着将盖有玉玺的诏书送往各省府州县,所到之处,官衙震动,民间哗然。
菜市口凌迟烟贩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城门口悬挂的头颅还在警示着世人。各地督抚、总兵谁也不敢怠慢,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禁烟督办衙门火速成立,衙役兵丁纷纷走上街头,张贴告示,宣讲禁令,开始大规模的地毯式搜查。
曾经在暗地里悄然流动的“福寿膏”交易,瞬间被这股雷霆万钧的力量砸得粉碎。不少小规模的吸食者和底层烟贩惶惶不可终日,要么拼命躲藏,要么试图戒断,要么就被迅速揪出,成为了新法令下第一批祭旗的牺牲品。
初期的禁烟行动,看似取得了立竿见影的震慑效果。
然而,巨大的利益背后,必然盘踞着巨大的黑影。真正掌控着“福寿膏”货源和销售渠道的大鱼,并未轻易浮出水面。
在东南沿海,尤其是走私最为猖獗的泉州港,这场风暴带来的并非只是恐惧,更有极致的愤怒和疯狂的反扑。
赵贪狼,便是这条黑色利益链上的一条大鳄。
他年近五十,身材矮壮,面色黝黑,早年便是靠海上走私发的家,心黑手狠,胆大包天。与西洋葡萄牙人的“福寿膏”贸易,他是最早、也是最大的中间商之一。凭借其掌控的几条快船和遍布沿海的地下网络,他将大量“福寿膏”从西洋商船接货,再分散运往内地,获利之巨,难以想象。
《禁烟令》颁布的消息传到泉州时,赵贪狼正在他新购置的、极其隐秘的临海别院里,验收一批刚刚到货的“新膏”。那黑漆漆、散发着罪恶甜香的膏体,在他眼中,比黄金更耀眼。
当心腹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语无伦次地禀告了朝廷颁布的禁烟令以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刑罚时,赵贪狼脸上的贪婪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一把抢过那抄录的禁令条文,越看,脸色越是铁青,到最后,已是面目扭曲,额角青筋暴跳!
“凌迟?!!弃市?!!族诛?!!”他几乎是嘶吼着念出这些刑罚,手中的纸张被他攥得稀烂,“皇帝老儿疯了不成?!为这点‘福寿膏’,竟要如此狠毒?!断老子财路!!这是要老子们的命啊!!”
暴怒之下,他猛地一脚踹翻了眼前装满“福寿膏”的箱子,黑乎乎的膏体洒落一地!周围的伙计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东家……息怒,息怒啊!”管家哭丧着脸,“如今风声太紧,码头查得严,咱们刚到的这批货……怕是……怕是很难出手了!是不是先……先沉海里避避风头?”
“避风头?”赵贪狼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管家,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饿狼,“避到什么时候?等到皇帝老儿忘了这茬?你知道这批货值多少银子吗?几十万两!压上老子大半身家!沉海里?说得轻巧!”
他喘着粗气,在满地狼藉中来回踱步,如同一头困兽。
“还有库里囤着的那些!各地下家付了定金眼巴巴等着的!现在全成了烫手的山芋!交不出货,赔钱事小,坏了规矩,老子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恐惧和愤怒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地下王国,他日进斗金的财富源泉,眼看就要被这一纸禁令彻底摧毁!他如何能甘心?
“那些吸粉的痨鬼!”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自己管不住嘴,惹来这天大的麻烦!还有朝廷!装什么清高!若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一边收着老子的孝敬,一边睁只眼闭只眼,这生意能做这么大?!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要拿老子的人头去换你们的顶戴了?!”
他越想越恨,将朝廷、将那些瘾君子、甚至将合作多年的葡萄牙商人都骂了进去。
然而,骂归骂,现实的问题必须解决。货压在手里,每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朝廷这次动了真格,泉州知府已经换上了皇帝的心腹,巡查的官兵一队接一队,他的好几个下线已经被端了。
退缩?将价值连城的货销毁或沉海,然后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祈求朝廷抓不到自己?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彻底否决。赌徒的心理占据了上风——他输不起!也绝不相信朝廷能一直这么严查下去!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赵贪狼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狠戾的光芒,“皇帝不仁,就休怪老子不义!想断老子的财路?老子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他压低了声音,对心腹管家和几名核心打手吩咐道:“立刻去办几件事!”
“第一,把所有存货,立刻转移到‘鬼窟’去!加派三倍人手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第二,联系‘海里飘’那帮亡命徒,告诉他们,有趟大活,价钱翻倍!要绝对信得过、敢玩命的!”
“第三,”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和狠毒,“去给市舶司的王经历,还有巡检司的刘把总……还有那几个平日没少拿咱们好处的官儿,递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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