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的命令如同最精确的战争机器下达的指令,整个朝廷的力量被高效地调动起来,不再仅仅局限于查处赵贪狼案本身,而是以更大的力度和更精细的筛网,扑向所有可能与柳家残余势力有关的角落。
户部档案库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与柳家及其党羽有过商业往来的记录都被重新调出,由精于算学的官员进行交叉比对。刑部则提审了所有在押的、与柳家关系密切的旧吏和商人,不厌其烦地反复盘问细节,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蛛丝马迹。各地按察使司也接到密令,严查本地近年来突然崛起、背景可疑的富商。
在这张天罗地网之下,一些被精心掩藏的线索,终于逐渐浮出水面。
一份来自江南巡盐御史的密报被加急送入京城:曾在柳家倒台后一度沉寂的私盐渠道,近一两年似乎被重新整合,手法更加隐蔽,规模甚至更胜往昔,其背后隐约有几个新兴商号的影子,而这些商号的资金来源……指向泉州。
另一份来自边关将领的奏报则提及:查获一批试图走私出关的劣质生铁,追查来源,竟与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经营药材的皇商有关,而此皇商发家前,曾得到过柳家旁支一位女婿的“资助”。
更令人心惊的是,三司在严审赵贪狼核心党羽时,一个负责管理密账的老账房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终于崩溃,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赵贪狼每年都会将一笔数额极其巨大的、没有任何名目的“暗银”,通过数层辗转,最终汇入一个名为“墨斋”的古老钱庄。而这个“墨斋”钱庄,据最隐秘的江湖传闻,与一些早已败落的百年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便包括柳家祖上发迹前依附过的某个前朝勋贵!
所有的线索,如同一条条细流,最终都隐约汇向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柳家的残余势力并未消散,他们只是化明为暗,通过扶持像赵贪狼这样的白手套,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继续渗透、腐蚀着大渊的肌体,并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陆景渊看着这些不断汇聚而来的情报,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坐在龙椅上,指尖冰冷。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铲除了这个毒瘤,没想到它竟如此顽固,根系深扎地下,断而不死!
一股强烈的后怕和更深的愤怒在他胸中翻涌。若非此次星落机警,借刺客之事顺藤摸瓜,恐怕直到这把毒刀再次刺到眼前,他都难以察觉!
必须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彻底揪出来,碾碎!
他立刻将这些最新发现,再次密信传往行宫。这一次,他不仅传递了情报,更在信中提出了自己的初步想法:“……其势已暗藏,根深难除,若一味强攻硬挖,恐打草惊蛇,使其再度蛰伏,遗祸更深。朕欲外松内紧,示敌以弱,诱其露出更大破绽,或可借此机会,将其连根拔起,一网打尽。星落以为如何?”
他的思路已从最初的震怒清洗,转向了更深远的谋划。他开始将她视为真正的谋士与合伙人,而非仅仅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
行宫内,沈星落收到这封沉甸甸的密信和厚厚的附件,仔细阅读后,神色也愈发凝重。
柳家的顽强和阴毒,超出了她的预料。这简直像一个古老的幽灵,缠绕着这个帝国。
她完全赞同陆景渊的判断。对付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大规模的铁血清洗固然能起到震慑作用,但也容易让对方缩回更深的洞穴,无法彻底清除。必须改变策略。
她沉思良久,提笔回信:
“陛下圣见,臣妾深以为然。强攻不如智取,清剿不如引蛇出洞。”
“臣妾有三策,供陛下斟酌:
一、明面上,可暂缓对柳家残余势力的追查,甚至可故意释放一些案件已了、不再深究的信号,麻痹对方,使其误以为危机已过,放松警惕。
二、暗中,遴选绝对忠诚精干之士,成立一独立于三司之外的‘清察司’,专司暗中调查此类阴伏之敌,渗透、潜伏、长期监控,收集铁证。此司直接对陛下负责,不受任何衙门掣肘。
三、欲使其疯狂,必先使其膨胀。或可刻意在某些领域(如盐铁、海运)留出些许‘漏洞’或‘利诱’,看似因清洗而导致的权力空白和管理松懈,引诱对方趁机扩张,从而暴露其更多脉络与核心人物。”
“此外,臣妾留意到赵贪狼与‘翻江蛟’海盗勾结甚深。海盗乃疥癣之疾,却亦能成心腹之患,且其活动范围跨州连郡,信息灵通,或可利用,亦可铲除。陛下或可考虑双管齐下,一边清理内部,一边整顿海防,剿抚并用,彻底断绝内外勾结之可能。”
她的回信条理清晰,不仅赞同了陆景渊的想法,更提出了具体可操作的方案,甚至想到了利用海盗这条线,眼光更为长远。
……
乾清宫内,陆景渊看到沈星落的回信,尤其是关于“清察司”的提议和“诱敌膨胀”的策略,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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