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顺便，是特意问了周伯，算准了他在，专门给他送来的。

而且，之前那一份明明被王雨澜那个小贼连袋端走了，眼前这一份，是她重新专门为他做的。

这个认知，比签下上亿的合同更让他感到愉悦。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按下内线电话，原本想吩咐倒咖啡，话到嘴边却顿了一下，改了口：“送杯热牛奶进来。”他记得她似乎不常喝咖啡，而且现在天色已晚，咖啡因会影响睡眠。牛奶更好，温润，助眠。

林骄阳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错过他这细微的停顿和更改。

她没说什么，只是将那个朴素的纸袋轻轻放到他宽大的办公桌上，与周围冷硬的商务风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觉得……这终究是小兰的一番心意。之前那件事，还是要郑重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她的语气认真而诚恳。

“你已经谢过我了。”贺知砚的目光落在纸袋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用行动。”他指的是她之前为他下厨，“而且，这个柿子饼，我很喜欢。”

【你也是。】

他在心底默默补充了这三个字。

“你喜欢就好。”林骄阳微微颔首，感觉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先回去了。”

见她转身欲走，贺知砚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伸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她轻易挣脱的坚定。

“太晚了，我送你。”他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随即，他松开手，像是为了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自然地拿起那个纸袋，走到旁边的会客沙发坐下，并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他打开纸袋，浓郁的甜香再次飘散出来，他拿出一个金黄诱人的柿子饼，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孩子气的得意和轻松，

“现在，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尝尝这份‘来之不易’的点心吧。”

他咬了一口，感受着舌尖化开的温暖甜香，抬眼看着她，意有所指地低笑：

“这次，总算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再来捣乱了。”

这时，周助理亲自端着两杯热牛奶轻轻走了进来，放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贺知砚将其中一杯推到林骄阳面前：“喝点热的。”

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都被这氤氲的热气和甜香熏染得柔和了几分。

“你怎么想到用柿子去做点心？”贺知砚咬了一口温热的饼，状似随意地问。

林骄阳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氤氲的热气柔和了她精致的眉眼。她沉思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收下了小兰的这份心意，然后……用我自己的方式，让它变得更有价值，去温暖和回馈另一个，真正帮助了她，也间接帮助了我的人。”她指的是他动用资源彻底解决徐强的麻烦。

“就这样？”贺知砚看着她，黑眸深邃，似乎不满足于这个过于“客观”的答案。

“就这样。”林骄阳点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小兰……其实挺可怜的。她好像一直在努力逃离糟糕的人和环境，但那些东西，却总能像水鬼一样，牢牢地纠缠住她的脚踝，让她无法真正脱身。”

贺知砚放下手中的点心，目光沉静地看向她，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逃’，很多时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林骄阳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一味的退让和躲避，有时并不能换来渴望的安宁和幸福。”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商业法则，“而竞争，或者说是‘主动争取’，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它可以是打破困局、夺取主动权的唯一途径。”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林骄阳心口。

她握着温热的牛奶杯，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回国后的种种。她一直在“逃”，逃开贺家的掌控，逃开他的感情，逃开可能的是非，结果呢？

日子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容易，反而在不断的拉扯中越发艰难，像困在蛛网里，越挣扎缠得越紧。

反观贺知砚，他永远在“争”，争家主权柄，争商场利益，争……她。

他从不退让，永远主动出击，结果却是他掌控的一切越来越多，连带着她这只想飞走的鸟，翅膀也仿佛被他用无形的线越收越紧。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她低声说，眼神里有些恍然，又有些复杂的触动，“谢谢你。”

这句感谢，不再是为了小兰的事，而是为了他此刻这近乎“点醒”的话语。

贺知砚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思索光芒，知道她听进去了。

这正是他有意引导的方向。

他要的不是一只只会依从或反抗的金丝雀，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理解甚至运用他所在世界规则的同路人。

他不需要她变得和他一样冷酷，但他希望她拥有保护自己、争取所愿的獠牙和力量。

“明白就好。”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将装着柿子饼的纸袋又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你自己做的‘心意’，味道确实很好。”

有些种子，只需要轻轻埋下，静待它自己发芽便好。

林骄阳默默地拿起一块柿子饼，小口品尝着。

多年的习惯早已刻入骨髓，即便点心再合心意，她也极有分寸地只吃了一块，便自然地停手，用餐巾轻轻擦拭了指尖。

贺知砚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太清楚爷爷奶奶在她身上倾注的、近乎严苛的礼仪教养。

他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劝她“再多吃点”，只要是对她健康有益的规矩，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有些欣赏这份刻在她骨子里的优雅与自律。

“吃完了？”他见她放下餐巾，便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搭我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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