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总兵府后园。
清虚道长在关内盘桓数日,每日皆邀哪吒讲法论道。他并不急切,亦不强求,只如春风化雨般,讲述着乾元山的清幽景致、玉虚宫的玄门正宗,以及那些逍遥物外、与天地同寿的金仙风采。他所传的炼气法门,中正平和,确是玄门根基,于稳固心境、调理元气大有裨益。哪吒听得认真,体内那温顺的灵珠本源,在这纯正道家法门的引导下,似乎也更为活泼灵动。
徐淳始终相伴在侧,不言不语,只偶尔在清虚道长言及“出世”“长生”之时,似是无意地提及大禹治水疏导万民,或是神农尝草造福苍生之事。他不与清虚辩驳道法高下,只将另一条道路的可能,悄然展现在哪吒面前。
这一日,清虚道长讲完一段《清净经》,见哪吒似有所悟,便含笑问道:“灵珠侯,你觉得这乾元山如何?可愿随贫道去那仙家洞府,远离尘世纷扰,专心大道?”
哪吒正把玩着那串温神木手链,闻言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向清虚,又瞥了一眼旁边静坐的徐淳,歪着头想了想,才脆生生地反问:“道长,乾元山有好吃的灵果吗?有像先生这样可以陪我说话、教我认字讲道理的人吗?还有……那里能看到陈塘关的百姓,能看到朝歌城吗?”
清虚道长一怔,旋即笑道:“仙家福地,自有琼浆玉液,奇珍异果。至于陪伴……家师太乙真人道法通玄,若能得他老人家亲自指点,胜过世间万千名师。至于凡尘俗景……修行之人,当时常涤荡心神,返观内照,外物皆是虚妄羁绊。”
“羁绊?”哪吒小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太喜欢这个词。他想起在英魂殿中,那些温暖的光点涌入身体的感觉,想起潼关城头,那些士兵看到他施展净化清辉时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还有父亲李靖虽然担忧却始终坚定的背影,先生徐淳耐心的教导,甚至朝歌城中那些他未曾谋面、却将信念寄托于他的人们……这些,都是“羁绊”吗?可他并不觉得这些是负担,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是真实存在的“哪吒”,而不仅仅是一个叫做“灵珠子”的力量符号。
他体内那经过蜕变的本源,似乎也因他的思绪而微微荡漾,散发出温和而坚定的清辉,与这总兵府、与这陈塘关、乃至与冥冥中那更为庞大的朝歌气运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可是……”哪吒看着清虚道长,眼神纯净而认真,“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先生教我道理,爹爹娘亲疼我,陛下信我,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的念想,让我觉得很暖和,很踏实。去了乾元山,就感觉不到这些了。而且,徐先生说,力量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超脱的。我觉得先生说得对。”
孩童的话语质朴直接,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清虚道长的心头。他看着哪吒那没有丝毫迷茫和动摇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他知道,仅凭言语,已很难动摇这灵珠子转世经人道信念洗涤后所铸就的本心了。此子与玉虚宫的缘分,恐怕比预想中要浅薄得多。
清虚道长沉默片刻,脸上笑容不变,拂尘轻扫:“侯爷赤子之心,贫道佩服。既然侯爷心意已定,贫道亦不强求。只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他日若侯爷有意探寻大道本源,乾元山金光洞的大门,永远为侯爷敞开。” 他不再提“回山”之事,只留下一个开放的邀请。
又过了两日,清虚道长便以回山复命为由,飘然离去,并未再多做纠缠。然而,他离开时那深藏眼底的一丝凝重与决断,却让徐淳和李靖知道,此事,远未结束。
朝歌,皇宫。
帝辛听取了徐淳关于陈塘关之事的详细汇报,对哪吒的抉择并无意外。
“灵珠既已明志,便是我人道基石。传旨,灵珠侯府用度,参照郡王标准,一应修行资源,由内库优先供给。令格物院,成立‘灵韵’项目,专项研究灵珠本源与人道气运共鸣之妙,助其成长。”
处理完哪吒之事,帝辛的目光投向了面前一份由比干英魂与数位重臣联合拟定的奏疏——《请立城隍疏》。
奏疏详细阐述了建立“人间城隍”体系的必要性与初步规划:于大商各重要城池、关隘、乃至大型村镇,设立城隍庙,遴选对当地有功德、忠心可靠之英魂或生前贤良之士(可由地府协助甄别),由人皇帝辛以人道气运敕封为“城隍”,执掌一方阴阳秩序,梳理地脉,庇护生民,监察不法(尤其针对暗中作乱的邪神、精怪以及心怀不轨的修士),并作为地府在阳世的延伸,协助引渡亡魂,上报阴司。
此体系一旦建立,将极大加强朝廷对地方,尤其是基层的控制力,有效打击淫祀邪神,稳定民心,更能与地府形成更紧密的同盟,将地道之力更深地引入人间,对抗天庭与阐教对洪荒规则的影响力。
“准奏。”帝辛朱笔批红,“着即由比干王叔总领,礼部、工部、及地府派遣使者协同,先行于朝歌、陈塘关、潼关、游魂关、三山关等三十六处紧要之地,试点设立城隍庙。敕封人选,需严格审核,宁缺毋滥。首批城隍,可由英魂殿中遴选功勋卓着、心志坚定之英魂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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