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片空旷、寂静的河滩上，却显得异常清晰。

那句突如其来的、“你姓林吗”，像一块石头，投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溪水里，那个还在挣扎呼救的女孩，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她那张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显得楚楚可怜的小脸上，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错愕。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精神高度集中的张烨，敏锐地捕捉到了。

有问题。

张烨的心里，警钟大作。

“大……大哥，你说什么？”女孩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她看着张烨，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茫然，“我……我不姓林啊。我姓王，叫王秀莲。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求求你，快救救我吧，这水……这水太凉了，我快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令人心碎。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看到这样一位美丽的、落难的少女时，恐怕都早已不顾一切地冲下水去，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了。

但张烨，不是正常的男人。

他是一个，从比这里，残酷百倍的、吃人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幽界”里，最致命的危险，往往，都披着最美丽、最无害的外衣。

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岸边，用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如同在解剖台前审视一只小白鼠般的眼神，看着那个在水里，瑟瑟发抖的女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女孩的呼救声，渐渐地，变小了。

她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的苍白。嘴唇，也开始泛起了一丝青紫色。她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看起来，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充满希望，变成了疑惑，然后，是失望，最后，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为什么……”她看着岸上那个冷酷得像一块石头的男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悲凉，“……为什么，不救我？”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终于，涌上了一层晶莹的泪水。那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进冰冷的溪水里，晕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这一幕，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为之动容。

“因为，水里，没有石头。”

张烨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那双被灵魂之力强化过的眼睛，早已将那段不过两三米宽的溪流，看得一清二楚。

那里的水，清澈见底。

水底，除了光滑的鹅卵石和一些细小的水草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足以卡住一个成年人脚踝的……石头缝。

女孩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僵住了。

她停止了颤抖。

停止了呼救。

甚至，连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里。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条浅浅的溪流，无声地，对峙着。

一个，站在岸上，眼神冰冷。

一个，半躺在水里，眼神错愕。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

那个躺在水里的女孩，缓缓地，缓缓地，从溪水里，坐直了身体。

她那只之前声称被“卡住”了的脚，也轻而易举地，从水里，抽了出来。

她脸上的那副柔弱和无助，如同退潮般，迅速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带着一丝恼怒和一丝……好奇的审视。

她用那双清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着岸上的张烨。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软糯和无助，而是变得清冷，干脆，像两块玉石在互相敲击，异常的好听。

“你的演技，很好。”张烨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表情，声音，甚至连身体因为寒冷而产生的生理反应，都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是，你忽略了一点。”

“什么？”

“你的眼神。”张烨说道，“一个真正濒临绝境的人，她的眼神里，除了恐惧和求生欲，不会有其他任何东西。而你的眼睛里……”

他顿了顿。

“……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女孩愣住了。

然后，她笑了。

她用那只湿漉漉的、白皙的手，将一缕贴在脸颊上的湿发，轻轻地拨到耳后，那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外表那份清冷截然不同的、惊心动魄的魅力。

“有意思。”她看着张烨，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感兴趣的神色，“你是这三年来，第一个，能看穿我的人。”

“也是第一个，敢直接问我，是不是姓林的‘外乡人’。”

她缓缓地，从溪水里，站了起来。

溪水，只到她的膝盖。那身淡青色的旗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那玲珑有致的、充满了青春活力的身体上，将那惊人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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