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终于停歇,但碑前的血痕仍旧没有完全褪去。皇城内外被一股阴寒笼罩,仿佛天地间的风都被那一夜御前收割的血气压住,不敢轻易再呼啸。大殿前的青石台阶,被清扫过无数次,却仍能在日光下隐约映出斑驳的痕迹,提醒着所有百官——昨日的烈火并未真正熄灭,它只是在风雪下潜伏,等待下一次的燃起。
百官列于御阶之下,神情各异。有人噤若寒蝉,生怕一语失当被牵入那血色的风暴;有人暗暗观望,试图在余波中寻觅新的缝隙;更有人眼底闪过不甘之色,像被压入炉鼎的余炭,虽灰烬覆盖,却仍存暗火。
皇帝端坐御案之前,面色灰白,眼神在江枝与群臣之间徘徊。他的心中已然清楚:这座庙堂真正的支点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位冷立御前的女子。昨日血雪之间,她以冷手收割三线潜火,使百官心胆俱寒。可皇帝同样明白,这种局势绝非真正的安宁,而是另一重暗影的开端。
江枝静立,衣袂轻垂,神情冷若冰霜。她的目光没有落在百官身上,而是深深凝向御殿之外的碑影。那座屹立于东华门外的石碑,正被晨曦照亮,光影在碑面上游走,仿佛有无数暗纹在悄然浮现。昨日风雪之下,她已察觉碑下暗动并未彻底伏灭,如今那股潜伏的气息反倒愈发清晰,仿佛有另一只无形之手,正从碑下推动着新的局火。
御史台中,有年轻官员在暗暗交换眼神。他们并未在昨日的血局中彻底沉没,而是在最深的沉默里,寻找下一次的机会。他们口中无人言明,但心中已有默契:士林旧脉虽折,但灰影既起,或可借碑火再续未竟之志。
旧党更是动作频频。昨日惨烈的收割让他们损失惨重,可同样激起了他们更深的警觉。他们不敢再光明正大地站出,却在密室里频频会晤,把一张新的暗网悄然织起。而延妃残脉,在血色余波中未被彻底抹去的细丝,也似乎找到了新的依附,化作阴影潜入这暗网深处。
皇城之外,风雪未散。驿路上传来密信,边境有战火余报,东南有商贾怨声,北境更有流徙之民。种种杂乱的消息汇聚到京中,在朝堂的阴影里化作新的暗潮。百官心知,这些并非孤立之事,而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把外局与内廷紧紧相连。
御殿之上,江枝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碑下余灰未尽,今日只怕还有未净之火。”她的目光在群臣之间扫过,每一个微小的神情都逃不过她的眼底。有人低头避开,有人强自镇定,有人心虚到几乎颤抖。风雪之后的静默,在这一刻仿佛被她的言语重新点燃。
“碑火既熄,”江枝顿了顿,眼神如刀,“便是该有人再启。”
这一句话,宛如锋刃划破死寂。百官心头骤然一震,他们猛然意识到:昨日之收割,并非终局。碑下的暗火还在,而今日,或许就是它再燃的时刻。
皇帝手指微微发抖,死死握住玉案。他不敢开口阻拦,也不敢追问。他很清楚,一旦开口,便意味着要在江枝与群臣之间再次选边。而昨日的血雪,已经让他失去了再度抉择的力气。
御殿气氛一寸寸凝固。百官心中潜火被逼至极处,灰影的身影也在这静默里愈加清晰。有人在暗暗思量:是退,是守,还是趁此余波再起。
江枝却忽然转身,衣袖翻飞,直面殿外碑影。晨光下的石碑高耸,仿佛一块冷寂的天幕。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既有人敢燃,便在碑下燃尽。灰影既动,本宫便要见它真形。”
一声落下,御殿之外的风雪再度呼啸,仿佛天地之间的潜火,终于要随之而起。
大殿内的香烟缭绕得有些呛人,朱红色的梁柱在晨光下映出深重的影子,仿佛要吞没殿中百官的神色。空气里似乎凝着一股未散的火味,正是碑火之后残余的余息。江枝立在队列之中,眼神冷冷掠过前方,她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驻,却让所有人都心生一种被盯住的错觉。她的神态,安静而不容忽视,如同沉在风暴眼的利刃。
灰影势力终于开始动作。起初,只是一些细微的异动:有文官在奏疏时无端改口,把“问心碑火”里的责任轻轻推向刑司,而不是直指士林。几名御史相互呼应,话锋绕开“碑火背后的人”,转而质疑御前裁决的公允。这样的措辞表面温和,却像针一样细细插入朝堂秩序的缝隙。
江枝静静听着,眼角的弧度微微挑起。她早已料到灰影会挑起这一步。碑火之后,他们最先要做的就是“转移”。转移众人的目光,转移皇帝的怒火,转移百官的疑心。若是能把火焰引向刑司或者御前小臣,真正的幕后势力就能继续潜伏,甚至趁乱壮大。
然而,她已提前设下反手。
就在这些言辞逐渐引导风向的时候,殿门外忽然传来几声低沉的鼓声,随即,一名披着铁甲的内禁军踏入殿中,捧着一只沉重的木匣。匣子上还残留着火痕,仿佛是从废墟里挖出的残物。百官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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