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夏天来得早，五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灼人的热度。林晚晚穿着一身从夜市淘来的、勉强算是职业的白色衬衫和黑色及膝裙，挤在摩肩接踵的深圳人才大市场里。

空气污浊不堪，汗味、劣质香水味、印刷品的油墨味混杂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每一个招聘摊位前都围满了人，大多是和她一样年轻的面孔，眼神里混杂着渴望、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简历像雪片一样递出去，得到的回应却寥寥无几。

“学历？”

“高中。”

“有深圳户口吗？”

“没有。”

“有相关工作经验吗？”

“……”

大多数对话到此便戛然而止。招聘人员那程式化的摇头和略带不耐的眼神，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穿着初来乍到者的自尊。林晚晚捏着自己那份薄薄的、只写着高中学历和“自学会计”的简历，手心里沁出了汗。

她知道自己毫无优势。在这个凭实力和关系说话的地方，她就像一个赤手空拳的闯入者。重生的先知在具体的求职门槛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整天，她投出去十几份简历，几乎石沉大海。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出人才市场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着她。空间里的巨款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冰冷的笑话，它们无法直接给她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个融入这座城市的身份。

回到福田村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闷热如同蒸笼。她打开那台吱呀作响的旧风扇，倒在硬板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心里一阵发空。

难道……只能去工厂流水线，或者餐馆端盘子吗？那不是她重生的意义。

不，不能放弃。

她猛地坐起身，走到公共水房，用冰凉的井水（她偷偷掺了空间泉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感觉刺激着皮肤，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想起昨天在路边摊买的一份《深圳特区报》，上面除了各种令人心跳加速的财富故事，角落里还有一些培训机构的招生广告。其中一条，是某单位主办的“会计电算化速成班”，学期一个月，结业推荐工作。

电算化？这个词在90年代初还相当新鲜。大多数企业还在用手工账，但一些前沿的单位已经开始尝试计算机管理。这是一个缝隙！

学费不菲，要两百块。但对现在的她来说，九牛一毛。

第二天，林晚晚就去报了名。培训班设在罗湖区一栋略显陈旧的办公楼里，学员不多，大多是有些会计基础、想来进修的中年人，像她这样年轻的几乎看不到。老师是个戴着厚厚眼镜、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讲课语速很快，涉及到的电脑操作更是让大多数学员一头雾水。

林晚晚却听得如饥似渴。她有着超越时代的理解力，虽然从未接触过这个时代的电脑（厚重的显示器，DOS系统），但基本的逻辑是相通的。她是最快跟上老师节奏的学员，甚至能举一反三。课余时间，她主动帮老师整理教具，打扫机房，用自己带来的干净抹布，将那些宝贵的电脑擦拭得一尘不染。

她的勤奋和聪慧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一次课后，老师扶了扶眼镜，难得地主动开口：“小林，你悟性不错。结业后，如果想找相关工作，我可以帮你问问。”

林晚晚心中狂喜，面上却保持谦逊：“谢谢老师！我一定努力学习。”

一个月的时间在紧张的学习中飞逝而过。结业那天，林晚晚以理论和实操双优的成绩拿到了结业证书。而老师也兑现了承诺，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联系人。

“这是一家新成立的贸易公司，老板是我以前的学生，正在招出纳，要求会简单电脑操作。你去试试看。”

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林晚晚感觉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的机会，更是她在这座城市立足的第一块敲门砖！

按照地址，她找到了一家位于华强北附近写字楼里的小公司。公司规模不大，只有几间办公室，但装修崭新，进出的员工也都显得干劲十足。接待她的是一位姓王的经理，三十多岁，看起来很干练。

看了她的结业证书，又简单问了几个会计基础问题和电脑操作，王经理点了点头：“我们公司刚起步，业务比较杂，出纳的工作可能不单单是管钱，还要兼一些文员的活儿，忙起来可能要加班，你能接手吗？”

“我能接受！”林晚晚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怕辛苦，希望能有个学习的机会。”

她的态度显然打动了王经理。“试用期三个月，月薪一百五，转正后两百。明天能来上班吗？”

“能！”林晚晚几乎是立刻答应下来。

走出写字楼，深圳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不是因为这微薄的薪水，而是因为她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立刻去邮局，给家里和陆时渊各寄了一封信。给家里的信，她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找到了一份会计相关的文员工作，公司很好，让父母放心。给陆时渊的信，她则多写了几句，描述了找到工作的过程，分享了初入职场的些许忐忑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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