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大胆,莽撞、真诚。
江承玦心猛地一跳,随后感到闷的发慌,“陛下,慎言。”
宋景衍撇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已经决定了,不能急,要慢慢让老师知道。反正……时间还长。
他仔细地将长发拢起,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动作虽然不熟练,却也像模像样。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看着镜中的影像。
晚膳很快传来。宋景衍挥退宫人,亲自布菜,专挑清淡软糯的往江承玦碗里夹,一边夹一边絮絮叨叨。江承玦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如同嚼蜡。
饭后,宫人撤去碗碟。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簌簌落在屋檐上。
“雪大了。”宋景衍走到窗边看了看,转身对江承玦说,“老师,今晚别回去了。路上滑,寒气又重。”
江承玦抬眸:“陛下,臣已痊愈,不便再……”
“我说留下就留下。”宋景衍打断他,语气是不容商量的任性,“上次不是也一起睡了?没事。”
江承玦知道自己该坚持,该守着君臣之礼,该立刻告退出宫。
可他最终还是垂下眼帘:“……臣,遵旨。”
夜深,两人再次同榻而眠。
江承玦睡在外侧,宋景衍乖乖躺到了里面。龙床宽敞,两人之间却似乎比上次更近了些。
殿内只留了一盏角落的宫灯,光线昏暗。雪落的声音被厚重的殿门隔绝,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宋景衍侧躺着,面对江承玦的背影。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皂角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他犹豫了一下,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了江承玦散在枕上的一缕发尾。
江承玦背影一僵,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江承玦,”宋景衍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睡着了吗?”
“……尚未。”
“哦。”宋景衍应了一声,手指绕着那缕头发,“冬天好冷啊。不过宫里暖和。”
“嗯。”
“江承玦。”
“陛下请讲。”
“没什么,就叫叫你。”
江承玦不再回应。黑暗中,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宋景衍知道他没睡。他也能感觉到江承玦身体的紧绷。
但他不想去逼迫老师。他只是慢慢挪近了一点点,让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江承玦的后肩胛骨上,隔着薄薄的中衣,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和……
细微的颤抖?
幻觉吧,宋景衍想,他闭上眼睛,小声说,“睡吧,老师。我在这儿呢。”
江承玦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他只是睁着眼,看着黑暗中虚空的一点。
先帝就剩这一个儿子了。陛下将来要娶妻,要生子,要延绵皇室血脉。
他不能陪着胡闹,更不能放任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生长。
否则……若有朝一日,陛下凤冠霞帔,迎娶中宫,他会怎样?
江承玦不敢想。
他只能在这一片温暖与心跳声交织的黑暗里,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将整座皇城裹在一片素白寂静之中。
年关将近,朝中事务愈发繁杂,而北疆的消息也终于伴随着风雪,沉沉地压到了御前。
这日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凝重几分。
鸿胪寺卿出列,手持国书,声音在金殿里回荡:“启奏陛下,北狄使团已至边境,不日将抵达京城。北狄王上表,言两国既结秦晋之好,虽公主不幸早逝,然盟约不可轻废。特遣其幼子阿史那律王子,并……幼女阿史那云公主前来,续两国之谊,永固边塞。”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压抑的寂静。
续两国之谊,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送个公主过来,填补宁安公主留下的空缺,继续和亲。
宋景衍坐在龙椅上,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他还没说话,底下几位老臣已经出列,纷纷附议。
“陛下,北狄主动示好,遣王子、公主同来,诚意可鉴。若能再度联姻,化干戈为玉帛,实乃边民之幸,朝廷之福啊!”
“阿史那云公主听闻乃北狄王掌上明珠,容颜姣好,性情柔顺。若入主后宫,必能彰显我靖朝怀柔四海之德。”
“陛下后宫空虚,正值选秀之期,北狄公主身份尊贵,若纳入宫中,于礼于势,皆为上佳之选。”
一声声,一句句,都在劝他接受这个公主。
宋景衍拉下脸来,很是排斥,说到底就是要这个所谓的狄人公主塞进他的后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江承玦,他微垂着眼帘,面色沉静,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宋景衍心里莫名一紧。老师……会怎么想?也会觉得这是上佳之选吗?
“江爱卿,”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大臣的慷慨陈词,“你以为如何?”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江承玦身上。
江承玦出列,行至殿中,躬身一礼:“回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妥善接待使团,观其言行,察其真意,再行定夺。此事贸然应下或断然拒绝,皆非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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