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儿靠在姜海肩上,呼吸沉重。她的手指还贴着腰间的玉佩,指尖发麻,体内空荡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寒冥剑落在祭坛上,剑柄沾了血,滑腻得握不住。
姜海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紧握刀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黑雾。他知道幽冥殿主还没走远。
风停了,血海却还在微微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翻动。远处的乌鸦早已飞走,石柱静立,裂缝深处再无动静。
可就在这片死寂中,道源令突然在她识海里震了一下。
不是回溯能力,也不是窥视因果的触发。这是一种更深的共鸣,像是沉睡已久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画面猛地冲进脑海。
千年前,血海之上有一座浮空高台,四周雷云翻滚。她站在中央,身穿玄甲,手中握着完整的道源令,金光笼罩全身。脚下是沸腾的深渊,无数锁链缠绕着一具庞大的残躯,那是魔尊的封印之地。
一道黑影从血海中走出,单膝跪地,头颅低垂。他穿着与现在相同的黑袍,但气息更为浑厚,元婴巅峰的威压弥漫全场。
“护法大人。”那声音平静而恭敬,“分身已铸成,可镇守幽冥渊千年。”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黑影继续道:“若您未归,我自断灵链,不堕本心。”
她终于开口:“去吧。”
话音落下,那黑影转身走入血海深处,身影消失在漩涡之中。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陈霜儿猛然睁眼,瞳孔收缩。
她知道了。
眼前的幽冥殿主不是本体。他是当年她亲手批准制造的分身,用来镇守这片血海,防止封印松动。真正的殿主本体,此刻仍被困在血海最底层,和魔尊残魂一同被锁在禁制之中。
而这个分身……活了千年,有了自己的意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抬起脸,望向黑雾方向。
“你不是他。”她声音很轻,几乎是在喘息,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是分身。”
黑雾微动。
一道脚步声响起,缓慢而沉重。幽冥殿主从雾中走来,兜帽依旧遮住面容,双手垂在两侧。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陈霜儿咬牙撑起身体,姜海想拦,却被她抬手挡住,“你是千年前我准许炼制的分身,代行镇守之责。你的本体还困在血海底下,靠着最后一点灵识维持封印运转。而你……却在这里装神弄鬼,用我的力量威胁我?”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幽冥殿主的脚步停下,距离祭坛还有五步。
他没有动,也没有反驳。
陈霜儿继续说:“你刚才问我是不是记得你。可真正怕被忘记的人是你。你怕自己不再是‘他’,只是一个残留的影子。所以你要逼我出手,要看我能不能认出你,要看我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一句‘莫堕本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稳:“但现在我告诉你,我记得。我也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早就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幽冥殿主缓缓抬头。
兜帽下的双眼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闪过一丝裂痕般的光。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他说,“那是只有本体才记得的事。”
“可我现在就是知道了。”陈霜儿盯着他,“道源令不会骗我。它只会让我看到该看的记忆。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在求证。你在等我说出那句话,等我确认你还算个‘人’,而不是一具失控的傀儡。”
姜海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他感觉到气氛变了。刚才还是生死对峙,现在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撕开了。
幽冥殿主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声很低,带着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好啊。”他说,“你果然还是那个护法大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你还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还是收回控制权?”
陈霜儿没退。
“我不是要杀你。”她说,“我是要你知道,你还欠着一句承诺。你说过,若我不归,你便自断灵链。可你现在不仅没断,反而利用这身份掌控血海,甚至和魔修暗中勾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魂潮攻击,根本不是自发的,是你在操控它们试探我!”
幽冥殿主脸色骤变。
“我没有——”
“别否认!”陈霜儿打断他,“刚才的魂潮第三次扑来时,攻击轨迹完全偏离自然流向。那是人为引导。只有你能做到。你嘴上说着等我回来,实际上已经在为自己铺后路。你想借我的觉醒恢复力量,再慢慢取代本体的位置,是不是?”
风又吹了起来。
幽冥殿主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
他的手慢慢握紧,指节发白。
“你懂什么……”他低声说,“一千年,独自守在这里。每天听着封印里的低语,看着血海吞噬一个又一个闯入者。我连梦都没有。我甚至连‘我’是谁都快忘了。你让我等你,可你从未出现。你说我不该背叛誓言,可谁来告诉我,我的誓言到底值不值得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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