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悬空的瞬间,陈霜儿的身体还在往前倾。她的膝盖已经弯曲,肌肉自动发力,像是被什么力量推着要跳下去。她想停下,可手脚不听使唤。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画面还在闪——姜海躺在血里,姜海笑着闭眼,姜海说“别回头”。她分不清这些是真是假,只知道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风从深渊下吹上来,刮在脸上生疼。她的眼皮抖了一下,手指抽动,想要抓住点什么,但手臂抬不起来。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脚慢慢离开冰面,重心前移。
就在身体即将坠落的一刻,腰间的石珠突然发烫。不是温热,是像烧红的铁块贴在皮肤上,猛地刺进她的神经。她整个人一僵,眉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得眼前发白。
一道冷光从石珠射出,直冲她额头。那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形状,但她能感觉到它钻进了脑袋,撞在识海中央。那一瞬间,所有的幻象都停了。那些反复出现的画面——姜海死在雪地、断臂流血、冻成冰尸——全都裂开,像镜子被打碎一样四分五裂。
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跳下去,就结束了。”
这个声音不像之前那样藏在记忆里,它是直接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冰冷又平静。她知道这不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咬住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她的脚还在往前滑,冰崖边缘的冰层开始碎裂。她用尽力气把重心往后拉,膝盖狠狠磕在冰面上,擦出一道血痕。她趴了下来,双手拼命扒住地面,指甲崩裂也不松手。
冷光还在她识海里扩散。它不像火焰那样灼热,反而带着寒意,像是把一团乱麻的思绪一根根理清。她开始记起自己是谁。她是陈霜儿,渔家孤女,十六岁入玄霄宗,手持寒冥剑,腰间有石珠。她不是那个只会看着姜海死去的人。她救过他,封过他的脉,替他挡过魔毒。她活下来了,他也活着。
幻境剧烈震动。灰雾翻滚,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原本静止的空间开始崩塌,脚下的冰层一块块脱落,掉进下面的黑暗里。她翻身坐起,背靠一块凸起的冰岩,喘着粗气。她的衣服湿了大半,全是冷汗。手指还在抖,但她已经能控制自己了。
她伸手摸向腰间,石珠还在。表面微微发烫,但不再刺人。她握紧它,指节泛白。这东西救了她一次。不是因为她多强,而是因为它比她更早察觉到危险。她差点就信了那些画面,差点以为自己活着就是在害姜海。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划伤,有些还在渗血。刚才她松开了玉佩,现在不知道掉在哪块冰上了。她不想去找。她知道那只是个外物,真正能让她清醒的,是她自己的意志。
风还在吹。悬崖边的冰屑被卷起来,打在她脸上。她抬起眼睛,看向前面的灰雾。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试炼还没结束。霜月说过,只有通过三重心魔试炼,才能拿到雪原令。现在才第一重。
她撑着冰面站起来。双腿发软,但她站住了。她没有再去看深渊,而是转过身,朝着来路走了一步。脚踩在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这声音是真实的。她还活着,还能走路,还能做出选择。
“我不是灾星。”她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楚。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个声音:“第一重,过。”
是霜月的声音。没有情绪,也没有赞许,就像念一条规则。说完这句话,四周安静下来。灰雾没有散,冰隙也没有愈合,一切都和刚才一样。但气氛变了。那种压在心头的沉重感消失了。她不再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逼她死。
她站在原地,呼吸慢慢平稳。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心魔不会只用一种方式攻击她。刚才它用了姜海的死,下一回可能换别的。可能是她的过去,可能是她做过的错事,也可能是什么她根本没想过的东西。
她把手放在石珠上。这东西是她前世留下的,和九洲散落的道源令同根同源。它能在她突破大境界时映现记忆,能在子时回溯一日内的经历,还能通过接触遗物窥见因果。但现在它做了第三种以外的事——它主动护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快死了,也许是试炼触动了某种机制。但她知道一点:以后不能再这么轻易被击垮。她必须更快识别幻象,更果断切断联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姜海在外面守着她,雷暴在古族等消息,还有那么多人因为她而卷进来。她不能因为一段虚假的记忆就放弃。
她往前走。这次步伐稳了些。冰面虽然裂了,但还能承重。她走过刚才跪倒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是她指甲崩裂时留下的血。她看了一眼,没停。
前方的灰雾开始流动。不是风造成的,是里面有什么在动。她停下脚步,盯着那片雾。雾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轮廓模糊,看不清脸,但身形和她一模一样。那人影抬起手,指向她。
她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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