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高窗,将细密的尘埃照得如同流淌的金粉。桑恩·逐光者,艾瑟兰的金辉卫队骑士长,站在等身银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那个身影。
他动作略显僵硬地套上象征骑士长身份的正式礼服。
厚重的白色亚麻底衬,外罩一件以金线精心绣制着烈日燃烧纹章的深红色长袍。肩铠与胸甲经过精心擦拭,闪耀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但其上战斗留下的细微划痕却无法完全抹去。
尤其是左肩甲下方,一处不甚明显却深及内衬的凹陷,让他的每一次抬手都牵扯起一阵隐痛与麻痹感。
他系好最后的束带,将所有情绪压入钢铁般的意志之下。
推开房门,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
他的副手,副骑士长暮,早已静候在庭院中。
暮身着那身标志性的、经过特殊处理的湛蓝色铠甲,在日光下流转着水波般的光泽,但他并未佩戴会议用的礼仪长袍,显得更为精干冷硬。
“你的伤?”
暮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桑恩的左肩。
“无碍。”
桑恩言简意赅,步伐未停,“今日之会,恐是风暴中心。”
暮跟上,与他并肩而行,声音压得更低:“索拉伦丞相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觊觎摄政之位已久,王太后骤逝,艾莉亚殿下年幼……”
桑恩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廊柱上雕刻的烈日纹章:“太阳神的血脉不容置疑。艾莉亚殿下是正统继承人,无论她是否年幼,是否悲伤。”
“但正统需要力量来扞卫,”暮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现实感,“索拉伦派系盘根错节,那些沉默观望者,随时可能倒向能给他们更多利益的一方。”
“所以我们必须立场鲜明,毫无动摇。”桑恩的语气斩钉截铁,“任何对殿下地位的质疑,都是对神谕的背叛,对艾瑟兰根基的动摇。”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暮,目光如炬:“暮,你的立场?”
暮没有丝毫犹豫,湛蓝色的面甲微微折射着光,声音坚定如铁:“我站在您这边,骑士长大人。我的剑,为您与殿下所指的方向而挥。”
桑恩凝视他片刻,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嘴角极快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短暂却真实的笑容。
“很好。”
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大步走向日冕之厅。
日冕之厅的巨大鎏金门扉已然敞开。厅内景象恢宏奢华,穹顶高阔,绘着太阳神驾巡天宇的壁画。然而今日,那璀璨的光辉却仿佛无法驱散空气中的沉重。
巨大的圆形厅堂内,早已按照身份爵位站定了艾瑟兰王国的核心重臣们:
靠近空置王座的下首区域, 桑恩·逐光者骑士长已然站定,身着深红金线烈日纹章礼袍与闪亮肩甲,神色肃穆,身姿如松。
其侧后方半步,副骑士长暮静立如礁,一身湛蓝铠甲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光泽。
周围聚集着数名身着军装或带有鹰、盾等锐利纹章服饰的贵族与将领。
厅堂中央偏左, 丞相索拉伦·观日者被一群官员簇拥着。
他须发皆白,面容精明,身着繁复的深紫色绣金长袍,手持玉笏,脸上带着沉痛的忧色,正与身旁几位大臣低声交谈。
周围官员多着文官或地方大族的华丽服饰,表情各异。
还有一些官员零散地站在边缘或更靠后的位置, 服饰各异,有的低垂眼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则偶尔与同伴交换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
又等待了片刻,确认曦光之女艾莉亚不会出席后,丞相索拉伦·观日者清了清嗓子,向前迈出一步。
整个日冕之厅瞬间安静下来。
索拉伦先是面向空置的王座,极其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转身,面向众臣。他的声音沉痛而清晰,带着一种苍老与疲惫:
“诸位同僚,今日召集诸位于此,沉痛之心,难以言表。我们伟大的摄政王太后,塞拉菲娜陛下,昨日竟遭逢不幸,溘然长逝……此乃艾瑟兰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举国同悲。”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王太后骤然殡天,留下权力之真空,以及……年幼且因悲恸而心神受损的曦光之女艾莉亚殿下。”他刻意加重了“年幼”和“心神受损”这两个词。
“值此危难之际,我等肩负王国重任,必须即刻商议两件关乎国本的大事!”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变得严肃而迫切:
“其一,艾瑟兰的王位继承与权力交接问题!太阳神血脉乃国之根本,我们必须确保传承有序,政权平稳!这关乎王国稳定与亿万臣民的福祉!”
“其二,”他目光微微扫过桑恩和暮的方向,“便是如何处理与圣都的关系!昨夜之事,疑点重重,圣都使者卷入我国宫廷惨剧,其一名重要成员更是黑暗生物!此事必须严查,并重新评估与圣都的盟约及后续行动!”
“今日,我等必须在此,在这日冕之光下,为艾瑟兰的未来,寻找到一个明确、稳定、且符合太阳神光辉旨意的方向!”
他的开场白结束了,声音落下,但沉重的议题却如同巨石般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厅内一片死寂,无声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汹涌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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