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无尽的黑暗与湮灭的白光，而是辽阔无垠的天空与脚下翻涌的金色云海。强劲的气流吹拂着他的发丝，带来高空特有的清冷。他正躺在那片宽阔如广场、覆盖着冰冷鳞片的龙背之上。
“你也出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伊莎贝拉撑着手臂坐起身，看到符英正盘膝坐在不远处，周身圣光已然内敛，正望着他。撒坦尼斯则站在龙背边缘，背对着他们，眺望着远方，那平淡的背影似乎与这壮丽的景色格格不入，又仿佛融为了一体。
“大家都完成试炼了，对吧。”符英继续说道，目光扫过那仅存的、威严神圣的白金龙首，意思不言而喻。
撒坦尼斯转过身，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完全抹去的疲惫。
“嗯。”他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总结，又像是自嘲般地低语：“结果最后也没搞明白梅莫里是什么。”
“但至少现在他对我们是有利的。”符英接口道，她的目光扫过脚下这不可思议的巨龙载体和周围的云海奇观，“没有阻拦，还‘帮’我们……看清了一些东西。”
她的目光在伊莎贝拉脸上短暂停留，似乎察觉到了他异样的沉默。
伊莎贝拉没有立刻加入对话。
他感受着高空的烈风，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白金龙首最后的审判与那湮灭一切的炽热白光。
他通过了吗？那个声音说他是“朽木”，说他“什么都追寻就是什么都没有”，最后让他“去死”。
然后，他就真的在幻境中“死”了一次。这算是通过？还是失败？他体内的白金龙气似乎更加凝练，但心中的迷茫，却因为那直指核心的质问而变得更加沉重。
他没有找到答案，只是被强行撕开了所有伪装，看到了自身核心的空洞。
就在这时，一个冰蓝色的、软乎乎的东西“噗”地一下，从龙颈后方鳞片的缝隙里滚了出来，滴溜溜地弹跳着，最后被撒坦尼斯下意识伸出的手接住。
那是一个圆滚滚的、通体冰蓝色、半透明的球状史莱姆，只有拳头大小，表面还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它在他掌心弹动了两下，然后安静地待着，那双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正是极寒的本体，不知何时脱离了幻境，变回了这最原始、也最省力的形态。
撒坦尼斯托着这只冰史莱姆，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它这种神出鬼没和随性的形态变化。
还没等几人就极寒的出现有所交流，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
脚下巨龙的鳞片、周围翻涌的云海、乃至头顶蔚蓝的天空，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搅乱。一种空间结构正在瓦解的、令人心悸的失重感传来，仿佛承载着他们的并非实体，而是一个即将醒来的梦境。
“空间要坍塌了！”
符英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龙背前方的某处虚空。
只见在扭曲波动的空间中央，一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轮廓清晰的门户悄然出现，仿佛是这片即将崩溃的领域中唯一的稳定坐标。
“走！”
符英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还有些发愣的伊莎贝拉的手臂，将他从龙背上拽了起来。撒坦尼斯也毫不犹豫，托着极寒史莱姆，紧随其后。
三人一史冲向那道光门。符英率先踏入，撒坦尼斯紧随其后。被符英拉着的伊莎贝拉在穿过门框时，因为身形不稳，额头“咚”地一声轻响，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看似无形、实则坚韧的门框边缘。
光芒一闪，失重感与龙背的触感瞬间消失。
三人已经站在了基地主通道那坚实、正常的地面上，身后那道光门在他们出来的瞬间便如同幻影般消散无踪，周围是熟悉的金属墙壁和昏暗的苔藓灯光，仿佛刚才的巨龙与云海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幻梦。
伊莎贝拉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发红的额头，看着恢复正常的通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那空间就算坍塌了，我们也不会怎么样。”
他感觉符英有点反应过度了，或许是在龙背上被最后的审判影响了心态，此刻竟有些怀念那片刻的宁静与壮阔。
符英“哦”了一声，似乎并没太在意他的抱怨。
她转过身，面对伊莎贝拉，金色的瞳孔直视着他，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怎么样，伊莎贝拉，你的梅莫里大人同意我们出国了吗？”
伊莎贝拉下意识地就想按照以往的习惯回答。
“不……”
但话到了嘴边，却猛地顿住了。
他愣了片刻，脑海中念头飞转，最终，他迎上符英的目光，改口道，声音比平时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
“他同意了。”
符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
她仔细看了看伊莎贝拉的表情，发现那双总是带着骄傲与固执的瞳眸里，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沉淀下来的、更加复杂难明的东西。
她点了点头，不再深究：“那就别再有意见了。今天先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王城看看情况。”
随后，几人没再多言，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朝着分配给自己休息的舱室走去。
伊莎贝拉走在最后，脚步有些缓慢。他摸了摸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又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那句“他同意了”，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苦涩又释然的弧度。
或许，有些路，终究要自己决定去走。有些“同意”，也需要自己来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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