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铸造厂内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赢家欢呼，输家咒骂，人潮开始缓慢流动。尚恩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正要去庄家那里领取赢来的丰厚齿轮币，汉莫却已经领着垂头丧气的巴隆，径直走到了符英几人面前。

他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刚刚结束战斗、正用一块粗布擦拭身上汗水的伊莎贝拉，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但随即转向符英和狄奥尼索斯时，那份欣赏便迅速被一种冷硬的审视所取代。

“几位，看也看过了，玩也玩过了。”汉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那只金属左臂无意识地微微转动，发出细微的液压声，“‘锈带’不是观光地，更不是你们这些外来者彰显武力、搅动风云的舞台。薇拉大姐心善，愿意给你们机会，但我汉莫把话放在这里——”

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依次扫过三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龙裔还是天翼族，也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在确认你们百分之百无害，并且真正能给我们带来实质帮助之前，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在我的严密监控之下！不准擅自行动，不准接触非指定人员，不准打听任何与你们‘任务’无关的情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番话如同冰水泼下，瞬间冲散了尚恩因赢得赌注而产生的些许喜悦。她立刻站到汉莫面前，虽然身高不及对方，却倔强地仰着头，脸上因为气愤而涨红：

“汉莫！你这是什么态度！薇拉大姐已经说了信任他们，愿意合作！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打大姐的脸？他们刚刚才帮我们……”她本想说出“赢了钱”，但觉得这理由实在不够分量，急忙改口，“……才展现了他们的诚意和能力！”

汉莫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尚恩：“小尚恩，你懂什么？信任？薇拉就是太容易相信人！外面来的，有几个是好东西？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王族派来的探子，或者另有所图？光是展现点拳脚功夫就能证明清白了？笑话！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薇拉心软就废了！”

尚恩被他噎得一时语塞，眼圈微微发红，跺了跺脚，声音带着委屈和倔强：“你……你专横！冥顽不灵！薇拉大姐看人从没出过错！符英他们要是坏人，刚才在酒馆，在擂台，有的是机会捣乱，为什么还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汉莫眉头紧锁，语气更加不耐烦：“那是他们还没摸清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尚恩，你太天真了！被他们这点表面功夫就骗过去了？我告诉你，对待这些不明底细的外来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必须盯死他们，直到彻底排除风险！”

“可你这样步步紧逼，和外面那些王族走狗有什么区别？”尚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们是反抗军，是为了让更多人能活下去，活得有尊严！不是要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防着！”

“活下去？尊严？”

汉莫仿佛被刺痛了某根神经，声音陡然拔高，金属手指猛地指向周围污浊的环境和麻木的人群，“看看这里！看看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勉强维持住这点秩序！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无数同伴用血换来的成果毁于一旦！尊严的前提是活着！而活着，就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我宁可错防一千，也绝不放任一个可能的威胁！”

尚恩气得浑身发抖，小拳头紧紧攥着，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尖锐：“你这就是固执！是偏见！薇拉大姐说了要合作，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你这样做，只会把盟友推开！”

“盟友？”汉莫嗤笑一声，目光再次扫过沉默的符英和狄奥尼索斯，“是不是盟友，不是靠嘴上说，也不是靠打一场架就能证明的！要靠时间和行动！在他们拿出让我信服的行动之前，在我这里，他们就是需要严格监控的不稳定因素！薇拉那边，我自然会去解释！但在这里，在‘锈带’，安全由我负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你的规矩就是不讲道理！”

尚恩几乎是在喊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你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我要去找薇拉大姐评理！”

她说着，求助似的看向符英和狄奥尼索斯，希望他们能说些什么。然而，符英只是微微蹙眉，与狄奥尼索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保持了沉默。这是革命军内部的矛盾，他们作为外人，确实不便直接介入。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擦拭汗水的伊莎贝拉，将手中的粗布随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他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争吵的两人，声音沉稳地打破了僵局：

“如果打一架，就能让你放下疑虑，或者至少愿意以平等的姿态来谈合作。”他看向汉莫，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打一架吧。”

争吵声戛然而止。

尚恩愣住了，有些无措地看着伊莎贝拉，又看看汉莫，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用眼神向符英和狄奥尼索斯求助，带着明显的不安。

汉莫也明显怔了一下，随即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重新打量起伊莎贝拉，眼神中的挑战意味更加浓厚。

符英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拉过还有些发懵的尚恩，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既然他们两个都同意了，咱们就别瞎操心了。有些男人之间的问题，可能真的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最直接。”她拍了拍尚恩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尚恩看了看符英，又看了看已经明显跃跃欲试的汉莫和一脸平静却战意暗藏的伊莎贝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担忧地抿紧了嘴唇。

汉莫听到伊莎贝拉的话，脸上那冷硬的线条似乎缓和了一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是对同类的认可的笑容：“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明白人打交道！”

伊莎贝拉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那双金色的龙瞳中，原本因战斗结束而平息的火焰再次点燃，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他对着汉莫，语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我也正有此意。刚才的热身，确实不够尽兴。”他目光落在汉莫那只结构精密的机械左臂上，“所以，这次不必留手。我也好久没有真正活动开筋骨了，希望你……一定要出全力啊。”

无形的战意，在两人之间再次凝聚，比之前在擂台上更加沉重，也更加真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此变得粘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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