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惧与绝望,她咽了咽唾沫,干裂的唇哆嗦着,
“贵人,永平府遭了蝗灾。他们说,说那是蝗神发怒了!那么多蝗虫,逮都逮不完。两三日便把地里的庄稼啃完了。光秃秃,只剩下杆子。树皮,草根......都啃光了!”
她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自己的衣角,
“没吃的,人便饿疯了......有人聚集起来抢粮仓,官老爷派兵......杀了,杀了好多人。我们没办法,只能逃......想去京城讨条活路......”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让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色。
张景明忧心忡忡地看向永平府的方向,闭眼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竟连老天也不庇佑我大邺朝吗?”
萧景泽眉头紧皱,神色冷凝。
顾长庚漆黑如玉的眼底闪过一抹悲悯与担忧。
太学生们也议论纷纷,年轻的脸上全是忧国忧民之色。
“你说什么?蝗灾?暴动?”陆文骞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脸色煞白,
“那我们岂不是......岂不是要往火坑里撞?”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不行,咱们必须改道。”顾二叔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如今这状况,咱们去永平府就是送死!”
“咱们可以改道永定河谷。”一个押解的差役嚷嚷道,“虽说绕了路,但总比撞上乱民和蝗虫强。”
“不行!”陶闯紧握着腰间的佩刀,否定道,“自打去年地裂后,永定河谷便积了流沙,容易陷人。听说进去的有一半都出不来,凶险异常。”
“走官道虽然可能遇灾,但路径明确,沿途尚有驿站可循。”
透过土地庙歪歪斜斜的窗户,顾长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火红的日头,声音沉沉,
“再者,周指挥使不是带领锦衣卫三千缇骑去前面清扫障碍了吗?有他们在,小股流民想必不能成气候。”
“不行,咱们不能走官道,走官道必有大难!是会遭血光之灾的......”
角落里,陆锦鸾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眼神惊恐涣散,散乱的鬓角渗满了冷汗,
“我刚刚梦见官道上有铺天盖地吃人的黑云。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被它吞进去便只剩一堆枯骨。殿下,这是神谕!咱们不能走官道,只有走永定河谷才是咱们唯一的生路。”
她语无伦次,状若疯癫,看向官道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在场大多数人皆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又或者被梦魇住了,就连陆文骞和萧景泽也只是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
唯有陆白榆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陆锦鸾是书里的锦鲤女主,能够趋吉避害。
若陆白榆没有猜错,她口里的神谕便是所谓的预知梦了。
虽说陆锦鸾最近......有些流年不利,但陆白榆相信她并非信口开河,更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因而她口里吃人的黑云,多半就是蝗灾了。
蝗虫群过境时遮天蔽日,每平方米可达5000多只,换算成土地则是每亩地300多万只,就连太阳也要为之失色。
若方才那个灾民的说法是真,那永平府的蝗灾必定才刚刚起势,尚未到大规模爆发之际。
前世末世陆白榆也有幸见识过蝗灾,那些变异蝗虫群啃光一亩地快得能用秒来计算,又何须等上两三日?
不仅如此,变异后的蝗虫群不仅啃噬庄稼,还会吃人吃动物,所过之处,白骨累累,寸草不生。
若陆锦鸾没有说谎,那这次的蝗灾恐怕也并非普通蝗灾。
不过永定河谷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蝗虫群尚可找掩体遮盖,永定河谷地势复杂,万一遇到流沙,多半是九死一生了。
一念至此,陆白榆拿起几个杂粮窝窝头走向那几个惊惶不安的灾民,
“嫂子,你们知道蝗灾的范围有多大吗?”
看见窝窝头,妇人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一丝亮光,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想要伸手,但下一刻又畏惧地看了看那些差役,将手伸了回去。
“我们逃出来时,官府说东边的蝗虫已经过了滦河,估摸着......估摸着这几日就会往南飞。”
“没事,拿着给孩子吃吧。”陆白榆将窝窝头塞到她布满老茧与干裂的手上,压低声音道,
“嫂子,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若真想活命,便往别处去吧。”
“多谢贵人。”妇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犹豫道,“可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活命的机会总归比别处多一些。”
陆白榆没再多劝。
该说的她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站在破庙门口,声音又压得低,所以其余人并未听到她和妇人最后一句对话。
唯有离他们最近的陶闯,因着这句话面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蝗虫若是向南飞的话,咱们不就跟它们碰不上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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