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老管家二话不说咽下嘴里的鸡蛋葱花饼,撩起衣衫擦了擦手,便迅速将顾长庚抱了起来。
陶闯愣了愣,也弯腰抱起了小阿禾。
陆白榆单手提起担架,悬空放在了靠流沙的那一侧。
“反正我们镇北侯府全是些老弱妇孺,这三千里流放路能不能活着走完都是个未知数。既如此,不如今日大家一块儿死了,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流放犯们皆被她这种“要死大家一起死”的精神状态给震惊了。
眼看着那担架在她手中摇摇晃晃,好似负担不住,下一刻就会掉进流沙里,众人不约而同挤出个和善的笑容,小心翼翼劝慰道,
“四夫人,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咱们就时来运转了呢?”
“嗐,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流放犯呢!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安国公王淞刚开了个口,就被陆白榆斜睨了一眼,见状,他立马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
“呃......侯府确实惨了点。这样,我国公府全是男丁,日后侯府若是有什么体力活,我们国公府给你们包了!”
秦王府众仆役的一只脚已经提了起来,闻言硬是不敢再往前半步。
萧景泽被她的神操作给气笑了。
但笑过之后,他眼中兴味更浓。
“看样子阿榆对本王成见颇深啊!”
他眼底闪过一道被人挑起征服欲后的志在必得,唇角却勾起一抹半无奈半妥协的笑容,
“我只想让他们帮帮忙而已,既然你不愿意,我让他们退回来便是。”
说罢,他抬手一挥,几个仆役便灰溜溜地回了秦王府队伍。
“不过如今天马上就黑了,这里又缺医少药,条件恶劣。侯爷身子本就孱弱,这时候取铁钩于他而言危险太大,还不如咱们现在抓紧出了河谷,等到了城里,由本王出银子给侯爷请个好大夫。”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好似真的在为顾长庚打算。
在场不少人都因他的话动摇了起来。
“四夫人,五殿下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万一等下侯爷失血过多......这荒郊野岭的,连抢救都来不及。”
“河谷夜晚气温低,于侯爷的伤势确实不利。要不四夫人再考虑考虑?”
陆白榆半点也不为所动。
“王爷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把担架架在裂口处充当临时木桥本就是无奈之举,正常人通过都需得小心翼翼,更别说是我大伯了。”
她抬手指了指顾长庚琵琶骨上泛着冷光的铁钩,冷冷道,“我大伯让出担架救诸位性命,他自己却失去了保障。此钩不取,他该如何通过裂口?”
萧景泽:“我可以让人背他过去。当然,阿榆若是信不过本王,也可以让陶头儿帮忙。”
“王爷这话也好意思出口!敢情被穿琵琶骨的不是你,痛的也不是你,你便可以信口开河了是吧?”陆白榆冷冷勾唇,讥笑道,
“若真照你所言,万一我大伯再次骨折了怎么办?若他因胸腔挤压,胸膜损伤了怎么办?若他因挤压被骨刺刺破肺部,血胸气胸了又怎么办?”
她张口便是一大串医学名词,也不管这群人能不能听得懂,总之气势摆足了,先压他们一头再说!
众人果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却被她压迫感十足的气场骇得不敢胡乱说话。
“诸位,陆白榆并非没心没肺之人,我也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又如何忍心让诸君为难?”
陆白榆话锋一转,方才的强势与冷硬已悉数化作了悲戚与无奈,
“可我家侯爷半生金戈铁马,血染战袍以卫山河。如今沦落如此境地,试问我镇北侯府满门忠烈,如何能做那等舍骨血弃袍泽之事?”
“四夫人所言极是。”人群中,太学生李观澜振臂高呼,
“顾侯披肝沥胆十余载,侯府儿郎以忠骨铸就边疆铁血屏障,方得我大邺山河几十年安然无恙。如今侯府蒙冤遭劫,我等若贪生畏死背弃忠义,又与豺狼之辈何异?”
“若真如此,这些年我等所学圣贤典籍岂不全化作废纸虚文?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纵使万死,我等亦当以丹心照取汗青!”
“今日纵使万死,我等也誓与顾侯共进退!”
“今日纵使万死,我等也誓与顾侯共进退!”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山谷里炸响,惊起萧景泽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这陆氏不仅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松松便搅动朝堂风云,就连煽动人心也不费吹灰之力。
若她是个男子,来日必将是他此生最大的劲敌!
他轻轻闭了闭眼,将刚刚生起的杀意又全部摁了下去。
幸亏她不是个男子......
否则今日他无论如何也留她不得!
天尽头,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落在陆白榆身上,为她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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