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攀听见这话,脸色更沉。
他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顾长庚已经立了规矩,他现在开口,只会落个“动摇军心”的罪名!
黎明前夕,最后一场佯攻终于退去。
军堡内一片死寂,只剩兵士们粗重的喘息,偶尔夹杂着压抑的咳嗽。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惊疑。
天刚蒙蒙亮,陆白榆推着顾长庚来到堡墙下,见兵士们东倒西歪地瘫着,眼底没有半分战意。
“侯爷,西戎人这是在磨咱们的锐气。”陆白榆声音轻得像晨雾,
“一整夜的佯攻,不仅耗了体力,更散了军心。”
顾长庚依旧坐在轮椅上,于微露的晨光中,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
他抬眸扫过那些窃窃私语的兵士,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叩击,语气冰冷,
“他们要的不只是锐气。你看......”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正皱眉议论的赵攀和几名千户,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垮,阿史那这是在给咱们的人递刀子。”
他知道,西戎人的绞索已经无声地套上了所有人的脖颈。
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远比刀剑相加更加凶险。
朝阳从山尖爬了上来,金色的光洒在斑驳的堡墙上,却驱不散空气里的寒意。
。
第三夜在同样的疲惫与惊疑中过去。
当第四天的太阳升起时,军堡内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连日的睡眠不足和精神折磨,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浓重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以及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焦躁。
搬运守城物资的动作变得拖沓,抱怨声开始在私下里像瘟疫一样蔓延。
“还要守到什么时候?西戎人影子都没见着,我们自己先垮了!”
“就是,箭都不让放,难道等人家爬上墙头用牙咬吗?”
“赵佥事说得对,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
这些细碎的议论,不可避免地飘进了陆白榆的耳中。
临近正午,她拿着水囊,走到始终守在堡墙关键位置的顾长庚身边。
他依旧坐于轮椅之上,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连日来的折磨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唯有陆白榆知道,身为一个统帅,他需要承受多大压力。
“侯爷,喝口水吧。”陆白榆将加了灵泉水和蜂蜜的水囊递过去,声音很轻。
顾长庚接过抿了一口,才发现里面甜滋滋的。
“侯爷真是料事如神。若非你一开始就拿到了绝对的指挥权,以铁腕压下所有冒进的声音,并严格控制箭矢,稳定人心......”
陆白榆的视线扫过堡内那些面带倦容、眼神闪烁的兵士,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
“恐怕根本不用西戎人来攻,只需再被他们如此骚扰一两夜,我们内部早已自行崩溃,为抢夺指挥权而内斗起来了。”
她顿了顿,又道:“西戎人想耗垮我们,但他们没有料到,这块硬骨头比他们想象中的更难啃。”
顾长庚将水囊递给她,重新望向前方,声音淡淡,“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午后,一场新的危机悄然浮现。
负责清点物资的张景明匆匆赶来,脸色难看地汇报道:“侯爷,我们的箭矢......已不足两千支。按照前两夜的消耗速度,若西戎人再来几次佯攻,恐怕......”
这个消息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浇下一盆冰水,让周围人瞬间心头一凉。
箭矢是守城的胆魄,一旦告罄,后果不堪设想。
当夕阳第四次将天空染红,军堡内的沉默不再是同仇敌忾,而是充满了压抑的躁动与不安。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根绷紧的弦已到了极限。
西戎人等待的,或许就是这个时机。
周凛:“侯爷,再这样耗下去,军心和士气便要散完了。咱们......只能等吗?”
“只能等。”顾长庚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这是一场心理战,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输了。”
周凛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一旁的陆白榆却突然扔给他一只青瓷药瓶。
周凛微微愣了愣,“四夫人怎知我受了伤?”
他这伤是在平定永平府流民暴乱时伤到的,因为反复撕扯,至今没有痊愈。
陆白榆勾唇笑了笑,打趣道:“反正总归不能是我有神机妙算吧?”
周凛忽地想起什么,冷凝的眼睛里缓缓漾开一抹笑意,宝贝似的将青瓷瓶贴身收了起来。
陆白榆抽了抽唇角,“指挥使可别弄错了,我二嫂可没让我给你送药。”
周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我也承她的情!”
第五日的晨雾还没散,西戎人的战鼓就擂响了。
这次不再是夜里的骚扰,而是白日里精准的“点杀”。
“咻!”
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来,“当”地钉在了一名锦衣卫的头盔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