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衣袂在夜风中微动,语气冷静而坚定,“乱世将至,金银会贬值,兵马会损耗,唯有一条稳固的、能输送物资人力的通道,才是真正的命脉。”
“歧阳镇,便是我们北上之路的第一颗钉子,将来连通南北的血管,也得从这里开始。商路要通,粮道更要通。现在埋下的线,说不定哪天就能救命。”
她看着顾长庚,眼底没了半分遮掩,野心混着清醒,像寒光凛冽的绝世神兵,
“所以从知晓歧阳镇的权势分布开始,我的目标就从那几匹骡马,变成了这条连通南北的粮道与商道。铲除黑虎帮,不过是顺势而为,敲掉这块绊脚石罢了。”
顾长庚听完,喉结重重滚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轮椅扶手。
他猜到她的图谋不小,却未想到如此深谋远虑。
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子,她心中装的早已不是一宅一院的得失,而是一盘纵横南北的棋局。
他缓缓吐出口气,眼里最后一丝疑惑也彻底散了,再看她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实打实的钦佩。
“有幸与四弟妹做同路人,是我之幸,也是顾家之幸。”
夜更深时,陆白榆亲携两匹苏绣,登门拜访苏府。
苏怀仁对这个这两日在祁阳镇大肆采买的豪商早已有所耳闻。
虽对她的深夜到访心存惊疑,却仍客气地将人迎进了书房。
“苏会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陆白榆落座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欲北上,需在歧阳镇设立货栈,以为南北中转之枢纽。我看重白鹤商会的信誉,亦敬重苏县令的官声。今日特来,是想与苏家谈一笔交易。”
苏怀仁手捧茶盏,眉头微蹙,
“夫人好意,苏某心领。只是如今歧阳镇,码头马行皆被黑虎帮攥在手中,官府那边亦有人庇护,苏某有心无力,怕是帮不上夫人。”
“苏会长不必避讳。黑虎帮陈枭欺行霸市,王巡检与之沆瀣一气,这两人都是州府张通判的白手套。”
陆白榆轻轻一笑,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如石破天惊,瞬间将苏怀仁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苏会长与令弟,空有抱负,却因官场掣肘投鼠忌器,只能眼看着毒瘤坐大,我说得可对?”
苏怀仁骇然抬头,手中茶盏一顿,茶水溅出亦浑然不觉,
“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将我苏家处境摸得如此透彻?”
“苏会长不必惊慌,我是友非敌。”陆白榆姿态从容地笑了笑,
“我能提供陈枭、王巡检乃至张通判贪赃枉法的铁证,并可让这些证据绕过州府,直达京城都察院。我只问一句,若时机到来,苏县令是否有魄力,趁机拿下王浑,整顿地方?”
“直达天听?!”苏怀仁呼吸一窒,此乃他苏家梦寐以求却无力做到的破局之策!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谨慎道:“夫人,非是苏某不信,此事关系重大,那张通判在州府树大根深,万一......”
“没有万一。三日内,都察院必会收到弹劾奏章。届时张通判自身难保,王浑便是无根之木。苏县令此时出手,非但无险,反而是协助朝廷除奸的功臣。”
陆白榆语气笃定,“事成之后,我只需贵商会协助,在此建立稳固货栈,保我北上物资畅通。这对苏家与白鹤商会而言,亦是清除顽敌,重掌歧阳商道的良机。”
苏怀仁起身静立窗边,良久不语。
陆白榆垂眸轻拂杯中茶沫,好似半分也不着急。
根据锦衣卫的线报,这位苏县令虽两袖清风,胸中却藏着经世济民的青云志。
如今既能肃清辖内蠹吏,又可扫平仕途荆棘,此等一石二鸟的良机,他岂能不动心?!
况且他被张通判掣肘得太久,憋屈得也太久。
因而哪怕她此刻只是空口白牙,什么真东西都没拿出来,她也笃定苏家一定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夫人快人快语,且谋划深远,苏某便信你这一次。”
苏怀仁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地颔首道,“我这就去见舍弟,商议具体事宜。”
陆白榆起身欲走,行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脚步。
“苏会长,合作既已定下,还有一事,需借重贵商会的信誉。”
苏怀仁立刻正色道:“夫人请讲,只要是苏某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我此行北上,车马众多,人员冗杂。虽有些许官方凭证,但毕竟树大招风,为免沿途各州县关卡无谓盘查,徒增麻烦......”她微微一顿,目光清亮地看向苏怀仁,
“想请贵商会,为我及随行人员开具一份身份凭证与货物关防文书。对外,便称我乃白鹤商会重要合作客商,此行是奉商会之命,北上经营。”
苏怀仁是何等精明之人,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这是要将她的商队,完全纳入白鹤商会的保护色之下。
利用商会往来各地的正当性,为她那些不便言明的人和物,披上一层合情合理的外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