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伤口发炎引发的反复高热,在陆白榆两日精心诊治下,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彻底退去。
窗外雪势未减,鹅毛般的雪絮密集纷飞,簌簌落在窗棂上,积起厚厚一层银白。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淡淡药香,与屋外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
他仍虚弱地卧在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
晌午时分,宋月芹端着只木托盘快步进来,眼角眉梢漾着喜色,“侯爷、四弟妹,你们瞧!”
托盘上摆着两碗嫩白豆花,表层浇着琥珀色糖浆,豆香混着清甜之气悄然漫开。
“厉铮他们磨了豆子,按四弟妹说的法子试了点卤,昨日失败了一次,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成了!”她将托盘搁在桌上,
“侯爷身子虚,这东西软嫩好克化,正好补补;四弟妹连日操劳,也该尝尝鲜。方才婆母还让给云溪那丫头喂了些,她吃得可香了,小嘴巴吧嗒个不停。晚上我再做个红烧豆腐,换个咸鲜口味的。”
顾长庚的目光落在豆花上,沉寂多日的食欲被勾起。
他侧头看向陆白榆,眼神带着询问。
陆白榆含笑点头,先舀起一勺吹至温热,递到他唇边,“豆花性平易消化,大人孩子吃都合适。云溪那孩子,也是时候加辅食了。”
温润清甜的口感滑入喉咙,带着烟火人间的暖意,熨帖了连日来的疲惫。
见两人都用了,宋月芹愈发高兴,“还有件事,我们按你给的方子捣鼓的肥皂液也成了,只是如今还是稀乎乎的,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型?”
“辛苦二嫂了。”陆白榆笑意温柔,“皂化本就需要月余时间,二嫂只需耐心等着便是。”
她心里清楚,若非上辈子末世前网络通达,许多从前只有手艺人才知晓的秘方皆唾手可得,她也不可能凭借残存的记忆写出这些方子。
且土法制作本就粗糙,成败全看摸索。他们第一次做,成固欣然,败亦无憾。
宋月芹刚离开,太学生孙冕便顶着一身风雪闯了进来。
他袍角沾了点泥,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黑痕,神情沮丧又急切。
“四夫人,我们按你给的图样建窑烧瓦,可第一次点火就塌了半边,瓦坯全碎了!学生们实在想不出缘由,只能来请教你。”
陆白榆脸上掠过一丝茫然。
这确实戳中了她的知识盲区——
前世她不过是在短视频里看过几眼土法烧瓦的片段,凭着模糊的记忆拼凑出流程,至于其他细节,她所知寥寥,不过是些零散的概念。
“此事我也只懂些皮毛。依我看,黏土掺了麦秆仍易崩裂,未必是韧性不足,症结多半在窑炉。热气未能匀布,炉内气流亦不顺遂。”
她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才开口,“你想,火道若未能引热气渗入坯体缝隙,有的地方烧得过猛,有的地方却未烧透,坯子自然易裂。”
“不如先查验火道的倾斜角度,再看看排烟的力度够不够,烧造时火候也得调控,让窑内温度稳定均匀,或许能解此困。”
这番话听在孙冕耳中,却如同醍醐灌顶。
他眼睛骤然发亮,“学生明白了,多谢四夫人指点。”
说罢兴冲冲地行礼告退,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
望着他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陆白榆唇角微扬。
知识的火种已然播下,她相信这些年轻人定能将它燃成燎原之势。
接下来几日,雪势愈发猛烈。
孙冕一行人顶着风雪改造火道,将原本直通的火道改成“回”字形侧槽,又仔细筛选粘土,重新揉泥制坯。
第三日午后,窑火再次燃起。
这一次窑体稳如磐石,未出半分纰漏。
然而众人满心期盼,可开窑后却再次陷入沮丧——
瓦片虽然没有碎裂,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脆得一折就断,根本达不到盖房的标准。
孙冕捧着一块开裂的瓦片来找陆白榆,脸上满是落寞与焦急,“四夫人,怎么会这样?”
陆白榆接过瓦片,沉思了片刻才道:“是坯体的问题。你们把黏土密封存放三日再制坯,阴干时多置几盆炭火在旁,务必让坯体从里到外彻底干透,不能留半点潮气。”
顾长庚靠在榻上,听着屋外的风雪声与两人的讨论,眼神沉静,
“别急,万事开头难。咱们本就是白手起家,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孙冕攥紧了手里的瓦片,语气里满是灰心,
“可这已是第二次失败了......耗费的人力倒也罢了,关键是眼下大雪封门,燃料紧缺到了极点!每烧一次窑,都要耗掉不少炭火,那都是大家取暖、做饭的救命炭火。”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沉,“一次两次,大家或许还能体谅,可次数多了,炭火越耗越少,我实在怕,怕大家有怨言,更怕后续连取暖都成了难题。”
顾长庚:“绝境之中,本就没有坦途。你看咱们北上,哪次不是生死难关?这一路上多少艰难险阻,咱们都闯过来了,难道还能栽倒在这小小的窑炉上面?”
陆白榆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侯爷言之有理,只要心不散、劲不松,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有我和侯爷给你撑腰,你只管放手去试便是。”
对上她清亮又坚定的眼神,孙冕心中的沮丧与彷徨仿佛被一股暖流冲散。
“侯爷和四夫人说的是,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你们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密封黏土,阴干时定亲自盯守,绝不让炭火白白浪费,下次定要烧出合格的瓦片。”
。
夜深人静。
顾长庚是被一阵从骨髓深处窜起的剧痛惊醒的——
断骨重接已过半月,皮肉的缝合伤渐渐结痂,可深处的神经却突然发起了疯。
那不是皮肉的钝痛,更像无数带电的细针顺着刚复位的骨缝狠狠扎入,是烧红的烙铁在骨头上反复熨烫带来的颤栗。
顾长庚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出凌厉的线条,冷汗瞬间浸透鬓发,连呼吸都被撕扯成破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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