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阳?”
院角突然飘来一声不确定的惊呼,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沉寂的湖面。
紧接着,廊下的读书声、压制蜂窝煤的木槌撞击声都戛然而止。
“真的是太阳!娘咧,这雪总算是停了。”粗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刹那间,脚步声凌乱响起。
有人踉跄着扑到门边,有人用力推开糊着冰凌的窗户,近乎贪婪地向外张望。
“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这雪没日没夜地下了整整一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末世呢......”
“快开门,让老子出去透透气。”
“别挤别挤,让我也看看。”
“总算能喘口气了!这么说雪灾过去了?咱们熬出头了?”
劫后余生般的躁动几乎要将整个军屯淹没。
被这么一打岔,屋子里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陆白榆快步走到窗边,指甲利落地刮开厚重的冰花,将脸贴近那道缝隙。
天空并非澄澈的蓝,而是一种浑浊的铅灰色。
云层低垂厚重,边缘泛着不祥的昏黄,如同浸了污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际。
她心中微沉,目光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沈驹,声音清冽如水,“沈驹,牲口的草料还能支撑多久?”
沈驹脸上还带着笑,闻言躬身答道:“回四夫人,属下昨日才清点过干草和豆料,若省着些用,还能勉强支撑两月。”
陆白榆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叩动了几下,思忖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除了妇孺,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带上镐头和箩筐,随厉铮前往西山坳挖取石碳。”
院内欢腾的气氛骤然凝滞。
众人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面面相觑间满是困惑与不解。
“四夫人,”一个锦衣卫忍不住开口道,“咱们的蜂窝煤还够用上月余,何必急于这一时?”
“正是。”旁边一名衙役搓着冻僵的手附和,“这积雪深及人腰,此时开采事倍功半。不如等多晴上两日,待雪化些再去,岂不省力?”
顾长庚眼底还残留着一抹被骤然打断的憾色,闻言迅速收敛了情绪,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四弟妹这般急切,可是预料到天气有变?”
陆白榆的语气稀松平常,说出的话却让众人的心陡然沉了沉,
“我知道诸位辛苦,但雪灾远未结束,我们暂时还等不到雪化的那日。”
她抬手指向天际,“诸位请看,云层低垂泛黄,此乃‘雪母云’之兆。此刻晴光,不过是暴风雪暂歇的假象。不出一日,必有更大的风雪。”
“若此时松懈,待大雪封山,石碳断绝,我等即便有粮食果腹,也难敌无火取暖的绝境。届时,此前一切努力,皆成泡影。”
不待众人回神,陆白榆已经开始下令,“二嫂,劳你带女眷们准备热水热食,中午送往西山坳。”
“沈驹,你率三十人打扫屋顶积雪,检修屋舍、马厩和仓库。”
“厉铮,你带剩下的人即刻赶往西山坳,务必赶在天黑前运回足够的石碳。”
方才还心存侥幸的人,此刻都沉默了下来,默默拿起工具,朝着西山坳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午后,骡车马车开始往返,将一筐筐新采的石炭运回,随意堆在仓库的角落。
趁着众人忙碌,无人细察库存之际,陆白榆借着检查的由头去了仓库,将空间里的煤炭混入新炭之中。
所幸往来运输本就杂乱,数量多少谁也说不清楚,是以压根儿就没人察觉这煤炭数量凭空多了一大截。
及至黄昏,天色未暗,那雪,果真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当夜,暴雪遮天蔽日而来。
下了足足三日,才渐次转为细碎的雪沫。
就在众人以为能喘口气时,夜空骤然传来令人心悸的呼啸——
鸡蛋大的冰雹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凶兽,裹挟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人间。
陆白榆被一声沉闷的撞击惊醒,几乎与此同时,隔壁持续提供了月余温暖的地龙火道声戛然而止。
她心下一沉,匆匆披衣下榻,端着油灯推开通往隔壁的门。
寒气扑面而来,借着摇曳的灯光,她看见屋檐下的烟道已被砸得歪斜扭曲,堵得严严实实。
她下意识就想唤人,可刚探出头,一块拳头大的冰雹就带着能击碎骨头的力道,擦着屋檐砸在了她脚边。
这个天气让人上房检修,等于亲手把他们往鬼门关里送。
陆白榆侧耳倾听,整个军屯除了冰雹的狂啸,一片沉寂。
看来,只有他们两个倒霉蛋遭了殃。
可顾长庚腿伤未愈,根本经不起挪动折腾。
片刻的沉思后,她果断放弃求援,利落地将自己房内的炭盆和棉被都挪了过来。
两个炭盆加足了蜂窝煤,置于床榻左右。
尽管如此,地龙失效的房间里,炭火的热力依旧微弱得像一捧随时会消失星子。
没过多久,顾长庚就被寒意冻醒了。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激得他一阵呛咳。
他缓缓睁开眼,恰好看见陆白榆正抱着他的狐裘大氅朝自己走来。
“吵醒你了?”她动作利落,将大氅仔细覆在他的被子上,又用矮几在伤腿上方架起空间,确保重量由身体两侧承担,绝不会压迫到断骨。
做完这些,她退到床边的椅中,用棉被将自己层层裹紧,又盖上一件狐裘,只露出半张清丽绝伦的脸蛋。
“四弟妹......”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影,顾长庚喉咙发紧,“你把大氅给了我,自己怎么办?”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她镇定自若的神色。
然而,北地的酷寒远超想象。
不过一刻,陆白榆的指尖已冻得僵硬,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连呼吸都带着白霜。
她下意识想从空间里再取些御寒之物,可抬眼时却见他即便盖着大氅,睫毛也在轻轻颤抖,唇色泛着青白,显然是在强忍着刺骨的寒意。
陆白榆心中陡然一沉。
他的腿绝不能受寒,这般冻着,怕是要落下病根。
还没等她琢磨好该怎么办,顾长庚低沉的嗓音先一步响起,带着几分罕见的强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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