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吱呀一声,撞碎了满室的暑气。
顾长庚站在门口,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却衬得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他似乎是日夜兼程策马而来,肩头沾着些许尘沙,目光在触及屋内那抹熟悉身影时,眼底仿佛有光倏地亮起,漾开细碎的暖意。
四目相对的刹那,连窗外聒噪不休的蝉鸣都像是骤然失声。
他的视线灼热而专注,一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仿佛要用目光将这两月分离的光阴悉数补回。
那目光一反往日的沉稳克制,比窗外灼人的烈日还要滚烫三分,竟让素来从容的陆白榆,耳根微微发热,平生罕见地生出几分无处遁形的不自在。
她率先挪开视线,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腿上。
见他身形如崖上青松,步伐间再无滞涩,那根曾须臾不离手的乌木杖也不见踪影,她唇角顿时漾开一抹清浅的弧度:“侯爷的腿,瞧着已是大好了。”
“嗯,都是你的功劳。”顾长庚的嗓音因长途跋涉带着些许沙哑,缓步走近时,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身上,唇角微勾,“阿榆瞧着气色甚好,想来这盐坊的水土,比军屯更养人?”
陆白榆直觉这话里藏着别的意味,尚未及细品,门扉轻响,青石端着一铜盆温水,拿着干净布巾与一块香胰子走了进来。
“宋管事吩咐,侯爷一路辛苦,请先净面洗尘。”青石将铜盆置于墙边木架上,行礼后迅速退下,并细心地将门虚掩。
顾长庚从善如流,走到木架旁,挽起袖子,就着温水清洗。
水声淅沥,混着他身上旷野的气息,以及皂角的清香,悄然弥漫在原本只有盐卤与笔墨气息的房间里。
陆白榆的目光重新落回案上摊开的舆图与密报,凝神细看。
直到一道高大的阴影自后方笼罩下来,清冽的皂角味混着一丝独属于他的冷松气息侵入鼻端,她才猛然回神。
“在看什么?”顾长庚俯身,双臂撑在案几边缘,将她虚虚环在胸膛与桌案之间,声音就响在她耳侧。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碎发,带着刚洗漱过的湿润。
陆白榆的心跳漏了一拍,稳了稳心神,指尖指向桌上的信笺,
“赵远送来了不少新消息,我尚未看完,侯爷可要一同看看?”
她下意识想将桌上的密报递给他,指尖刚触及信笺边缘,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覆住。
他手掌温热,带着常年拉弓持剑留下的薄茧,将她微凉的指尖连同那张单薄的纸笺,一并裹在掌心。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陆白榆呼吸微滞,身形有一瞬的僵硬。
窗外蝉鸣复起,鼓噪着盛夏的闷热,也鼓噪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心绪。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霎,顾长庚才缓缓松开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方才那片刻的肌肤相触,不过是无意间的巧合。
唯有指尖残留的温热与微微的麻意,提醒着陆白榆那并非错觉。
“......根据赵远的情报,周凛他们最后可能的方向,是风吼戈壁。”
陆白榆垂眸,取出压在下方的第二封笔迹凌乱的信笺,用力点了点,
“赵远得到那老叟语焉不详的线索后,为防有诈,先派了两名最机警的锦衣卫扮成收沙狐皮的贩子,沿着戈壁边缘做试探性的摸排。但他们在一片风蚀岩林附近,中了埋伏。”
顾长庚唇角的笑意瞬间隐没不见。
“对方有十几个人,黑衣蒙面,配合默契,弓箭娴熟,箭簇样式很特别,不是狄人和西戎的制式。对那片地形熟得像是自己家的后院,瞧着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陆白榆抿着唇,视线再次落到舆图上,
“双方交手时间不长,赵远的人折了一个,另一个拼死才逃出来。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没有穷追猛打,更像是在警告驱逐,不许任何人再往里探。逃回来的人说,他们退走的方向,正是戈壁深处。”
顿了顿,她沉声说出了赵远的判断——
“赵远推断,戈壁内藏有重大隐秘,才会有这样厉害的武装把守。寻常的探查恐难深入,派多少人去,只怕都是送死。所以他把明面上的人都撤了回来,只留了暗桩远远盯着。如今,风吼戈壁,已成外人难近的险地。”
顾长庚低低“嗯”了一声,并未完全直起身,只单手撑在她座椅的扶手上,依旧是一个极具占有感的半环抱姿态。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风吼戈壁”那几行字,眉心微蹙,未置一词,随即落向第二张密报。
那是赵远关于鹰嘴湖浮尸的详报,字迹越发凌乱匆促:
“鹰嘴湖东岸,临近朔漠部营地浅滩,于二十八日晨发现四具男尸。皆着西戎牧人常服,面部遭利刃反复划割,难以辨认。朔漠部武士声称此为‘西戎行刺铁证’,群情激愤,已遣人向西戎使团质问。”
“然尸身虽着西戎衣,手掌虎口茧厚且位置特异,非弓马所致,反类常年习练短兵突刺;小腿筋肉形状亦异于草原骑士,更似精于步战之中原武人。尸身无任何可溯身份之物。”
顾长庚阅毕,缓缓直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方沉声问:“此事,阿榆怎么看?”
“特意毁去面容,是怕人认出。可既想隐藏身份,为何又让他们穿着醒目的西戎服饰?”
陆白榆蹙眉分析,顺手拿起自己面前那杯已温凉的茶水,刚欲送到唇边,手腕却是一轻。
顾长庚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仰头饮尽。
他凌厉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残留的一滴茶水顺着脖颈修长的线条滑入衣领。
“一路急着赶路,唇焦舌燥。阿榆不会吝啬一杯茶水吧?”
顾长庚放下空杯,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仿佛方才行云流水般的“抢劫”之举再正当不过。
陆白榆睫羽微颤,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却并无多少恼意。
顾长庚眼底笑意更深,执起茶壶,重新斟满一杯,这次却是稳稳递到她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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