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日期:XXXX年10月25日 (距离上个记录时间点:1个月后)
逐火之蛾总部的走廊深邃而安静,金属墙壁吸收着大部分声音,只有应急灯带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溯夜走在前往指定区域的路上,神情是一贯的平静。
成为三级执行专员并负责一个重要项目,带来的不仅是权限,还有更多的关注与必要的交际。
比如,应对梅比乌斯博士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好奇心。
他被引导至一间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私人观察站的地方。
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外,是模拟出的深邃星空,星云缓缓旋转,带着一种冰冷的壮丽。
梅比乌斯就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浅绿色的长发在星光的映衬下仿佛也沾染了宇宙的尘埃。
“来了?”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惯有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实验的慵懒腔调。
“梅比乌斯博士。”溯夜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的‘心智壁垒’……”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直接落在溯夜身上,如同扫描仪般细致。
“很有趣。它像是在试图为虚无缥缈的意识,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盒子’。告诉我,溯夜,你在设计这个‘盒子’的时候,考虑过里面的‘住客’的感受吗?当意识被绝对保护,与外界的一切刺激隔绝,那这种‘存在’,与‘虚无’又有什么区别?”
又是一个直指核心的尖锐问题。她似乎在试探他对“意识”、“存在”和“隔绝”的理解深度。
溯夜的目光迎上她探究的视线,语气平稳如常:“博士,我的首要目标是确保‘存在’本身。在足以湮灭意识的灾难面前,是选择带着风险的自由,还是绝对安全的禁锢,这是一个残酷的命题。我的模型,只是提供了后一种可能性。至于其中的哲学思辨,并非我当前模型需要解决的应用问题。”
他将话题牢牢锁定在技术层面,既回答了问题,又回避了深入个人哲学观的危险地带。
梅比乌斯轻轻“呵”了一声,走到旁边的控制台前,随意调出一些复杂的数据流。“总是这么谨慎,把自己藏在技术和理论后面。你知道吗?最完美的观测,往往本身就是一种介入。”她指尖轻点,星空图像切换成了一组快速闪动的、关于某种生物组织在崩坏能环境下异变的数据。
“就像你看这些细胞,你以为你只是在记录它们的衰亡,但你的观测行为,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它们环境中一个无法被忽略的变量了。”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溯夜心中微动,但面色不变:“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确保变量可控,是研究者的基本素养。”
“是吗?”梅比乌斯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心智壁垒”系统中几个需要极高能量精度支撑的节点技术。
溯夜对答如流,展现了扎实的理论功底和对细节的精准把控。
整个交流过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梅比乌斯不断试探着溯夜思维的边界和隐藏的底色,而溯夜则如同最稳固的堡垒,坚守着“技术专家”的定位,不越雷池一步。
离开梅比乌斯的观察站,溯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与梅比乌斯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在走钢丝,需要全神贯注。
她的智慧太过可怕,总能轻易触及他试图隐藏的核心。
闲暇的思绪开始飘散。他想到了此刻大概还在欧洲黄昏街某个角落,为了生存而灵活穿梭的帕朵菲莉丝。
也想到了可能正在某处,依循着自己心中正义而行动的科斯魔。
(不会去干涉他们……)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清晰而坚定。这是他早在构思“存在”计划之初,就为自己定下的铁律。
他不会主动去改变这些未来英桀的人生轨迹。那份由无数人的选择、牺牲与抗争共同交织而成的宏大叙事,不容他这个“异数”去轻易篡改。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更遥远的未来——那个他所知晓的,属于琪亚娜、芽衣、布洛妮娅、姬子老师、羽兔、时雨绮罗……她们的故事。
如果他在这里,以拯救前文明为目标行动,甚至不惜献祭自身与终焉同归于尽……那么,后世的那些感动、那些成长、那些在苦难中绽放的人性光辉,还会存在吗?
(不会了。)
他早已得出了这个冰冷的结论。直接拯救世界,意味着抹杀另一个同样值得守护的未来。
他不能,也不该承担这份因果。
(所以,就这样吧。)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变得深邃而平静。
早在决定“存在”计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清楚了。他当不了,也不想当那个光芒万丈的救世主。
(就让我来当这个……在暗处行动的“窃火者”吧。)
他的目标很小,也很自私。他只救那些他无法坐视其湮灭于悲剧中的人。
比如,在注定的悲剧时刻,“代替”那些士兵,对樱和铃“下手”。
然后,用他未来会掌握的技术与力量,伪造无可挑剔的死亡现场,将她们真正地“偷走”,放入那个只属于他的、“不存在”的方舟之中。
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在那一刻,动用「因果代偿」的权能,将“侵蚀之律者”的概念与铃的灵魂分离。
这必然需要支付难以想象的代价,但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至于后世的故事,将会沿着它原有的轨迹运行,只是少了些许遗憾。
而他,或许会成为记录中一个身份不明、行为诡异的“反派”,或许……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
这很好。
想通了这一点,溯夜感到一种释然的平静。他打开终端,调出“心智壁垒”项目的核心参数,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演算。
这项技术,不仅是他在逐火之蛾立足的资本,更是未来构建“存在”空间、防御一切形式侵蚀(包括“识”的侵害)的重要基石。
与梅比乌斯的周旋,对技术的深耕,对资源的整合……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能成功完成那一次无人知晓的“窃火”。
他心甘情愿,行走于这条孤独的阴影之路上。
(第三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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