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的深秋已带彻骨的凉，晨雾裹着枯草碎屑，在白马义从的营地上空缓缓流动。卫锐提着青锋枪走出帐篷时，见赵云已在校场中央来回踱步，银甲上凝着一层薄霜，亮银枪斜倚在身旁的木桩上，枪尖映着初升的曦光，泛着冷冽的光。
“卫兄，你这新定的‘三层枪阵’，今日可得再细教我一遍。”赵云见他来，快步迎上前，语气里满是急切。昨日卫锐提出将两百骑拆分为前、中、后三队，前队用短枪破敌马阵，中队用长枪牵制，后队以弓箭掩护，赵云听着便觉得精妙，夜里翻来覆去琢磨，总觉得还有些细节没吃透。
卫锐笑着点头，将青锋枪递给身后的士卒，抬手召来两百名所属士卒。这些士卒多是之前跟着他打鲜卑的老兵，也有十几名是新补进来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生涩。卫锐走到队伍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今日练枪阵，先练‘前后呼应’——前队出枪要快，收枪要稳，中队需紧盯前队的马镫，前队退时中队要立刻顶上，莫要留出空隙。”
说罢，他让赵云带前队二十骑，自己带中队二十骑，演示给众人看。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赵云率领前队策马冲出，手中亮银枪接连刺出，模拟着刺向敌马的动作；卫锐则率中队紧随其后，长枪斜指前方，每当赵云的前队稍作停顿，中队的长枪便立刻向前递出半尺，恰好补上前队的空档。
“不对！”卫锐突然勒住马，目光落在一名新卒身上。那新卒约莫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握枪的手因紧张而发白，中队向前递枪时，他的长枪慢了半拍，险些被前队的马蹄绊倒。卫锐翻身下马，走到新卒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长枪：“握枪时手腕要松些，用腰腹的力气带枪，不是靠手臂硬撑——你试试，先沉肩，再抬臂。”
新卒依言照做，长枪果然稳了些，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赵云也勒马回头，笑着补充：“别慌，多练几遍就熟了，就像搽枪一样，多搽几遍就亮了。”
士卒们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方才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不少。卫锐看着赵云，心中泛起暖意——自落马谷一战后，赵云待他越发坦诚，不仅事事与他商议，还总在士卒面前维护他，这份信任，在这乱世之中尤为难得。
练到正午，日头渐渐升高，霜气散去，卫锐让士卒们休息片刻，自己则和赵云坐在校场边的草垛上，啃着干饼。刚咬了两口，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公孙瓒身边的亲卫，手里拿着一封军令。
“卫都伯、赵都伯，将军令你们即刻去中军帐议事。”亲卫递过军令，又补充道，“听说辽西郡那边出了山匪，扰得百姓不得安宁，将军似是要派你们去清剿。”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收拾，朝着中军帐赶去。帐内，公孙瓒正对着地图皱眉，案几上放着一封百姓的求救信，信纸边缘都被揉得发皱。见他们进来，公孙瓒指着地图上一处标着“黑风岭”的地方：“黑风岭的山匪最近闹得凶，抢了三批运往辽西的粮草，还杀了两个县尉。你们俩各带两百骑，五日内务必扫清匪患，护着后续的粮草队过去。”
“末将遵令！”两人齐声应道。
出了中军帐，赵云拉着卫锐，低声道：“黑风岭我去过一次，那边山高林密，匪巢藏在山洞里，不好找。咱们得先去附近的村落问问情况，免得盲目前去吃了亏。”
卫锐点头同意，又道：“我让李默和王彦先去探探路，他们两人机灵，李默还懂些山野的规矩，不容易引起注意。咱们下午先整顿队伍，明日一早出发。”
回到营地，卫锐找来李默和王彦，将探路的事吩咐下去。李默接过卫锐递来的地图，手指在黑风岭一带划过：“卫都伯放心，我小时候在这附近放过羊，知道几条隐蔽的小路，明日天亮前定能把匪巢的位置查清楚。”王彦也跟着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我会把沿途的地形、水源都记下来，给队伍规划出最好走的路。”
傍晚时分，卫锐正在帐篷里擦拭青锋枪，赵云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汤里飘着几片羊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伙房今日宰了羊，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碗，快趁热喝。”赵云把汤碗递到他面前，自己则坐在一旁，看着他手中的枪，“卫兄，你这枪用了多久了？我看枪杆上的木纹都磨平了，想必是跟着你立过不少功。”
卫锐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轻轻摩挲着枪杆，枪杆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五年前卫家被灭门时，他用这枪挡过一刀留下的。“这枪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算起来，也有十年了。”他声音轻了些，没有多说过往，只转而道，“明日去黑风岭，你要多留意些，山匪既然敢抢军粮，想必也有些本事，咱们不能大意。”
赵云看出他不愿多提过往，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知道。我准备让前队的士卒都带上短刀，若是遇到窄路，长枪施展不开，短刀也能防身。对了，咱们要不要带些火油？若是匪巢在山洞里，用火攻或许能逼他们出来。”
“好主意。”卫锐眼前一亮，“我让士卒们多带些火油和火把，明日出发时一并带上。”
两人又聊了许久，从剿匪的战术聊到今后的打算，赵云说他想跟着公孙瓒平定幽州，再南下中原，让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卫锐则沉默了片刻，说他想先护住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再遭逢变故。夜色渐深，赵云起身告辞时，拍了拍卫锐的肩：“卫兄，不管今后遇到什么事，我都跟你一起扛。”
卫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青锋枪。在这汉末乱世，能有这样一位兄弟，或许是他唯一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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