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傍晚,有一种城市里永远无法体会的宁静。夕阳把最后一点金红色的颜料泼满了半边天,远处的青山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轮廓。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在空中慢慢散开,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晚稻的清香。
通往村口的田埂上,浩浩荡荡的鸭子大军正“嘎嘎”地叫着,扑腾着翅膀,被一个少年不紧不慢地往回赶。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皮肤是常年日晒形成的健康小麦色,戴着一顶半旧的草帽,露出两条结实的小臂。他肩上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大的散漫劲儿。
旁边跟着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眉眼清秀,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说,小青,凡子真的回来了吗?”少年仰起头,眯着眼看着天边的晚霞,嘴里的狗尾巴草跟着他的话语上下晃动。
被叫做小青的女孩,村青青,闻言歪了歪头,声音有点闷:“今天下午阿公去田里送饭时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也是。”少年,马大猴,伸了个懒腰,竹竿在他肩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那小子,上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在城里待久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些穷哥们儿。”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听说,凡子这次还带回来一个城里的女娃,长得跟天仙似的,好看的不得了。”
村青青的身体猛地一僵,捏着衣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马大猴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女孩的异样,还在那儿自顾自地畅想:“城里的女娃,得长啥样啊?是不是跟电视里一样,皮肤白的能掐出水来?真好呢,凡子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要是当初我们也能去城里读书就好了……”
他的唠叨还没完,身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
“马大猴!你脑子里除了女人还能想点别的吗?!”
村青青猛地转过身,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脸颊因为气愤而泛起红晕:“一天到晚就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鸭子都要跑丢了你看不见啊?还不快点赶!”
“喂,你干什么啊?”马大猴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一脸懵,他挠了挠头,低头看了看那些慢悠悠的鸭子,再看看满脸怒容的村青青,完全搞不明白状况。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
村青青重重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马大猴一眼,不再理他,加快脚步,气冲冲地朝前走去。
“喂!你到底发什么疯啊!”马大猴在后面喊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好加快了速度,把那群不听话的鸭子往村里赶。
夏家小院里,夏凡正搬了张竹椅,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暑气,带来了田野和泥土的清香。院墙上的牵牛花在暮色中悄然合拢,几只胆大的麻雀落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梳理着羽毛。夏凡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
这才是生活啊。没有做不完的卷子,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这让人心安的宁静。
“喂,凡子!”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在院门口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夏凡睁开眼望去,正看到两个身影站在门口,正是马大猴和村青青。
“大猴?青青?”夏凡又惊又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你个夏凡,你真回来了啊!”马大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来,上来就给了夏凡一拳,力道不轻不重,是独属于少年们打招呼的方式。
夏凡也笑着捶了回去:“你小子,还是这么壮得跟头牛似的。”
马大猴、夏凡、村青青,小时候是村里最要好的三人组,掏鸟窝、摸鱼虾、偷西瓜,干过的“坏事”罄竹难书。后来夏凡被父母接去了城里读书,马大猴和村青青则留在了镇上的中学,虽然联系渐渐少了,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情谊,却从未变淡。
两个少年热络地叙着旧,互相拍打着,笑骂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一旁的村青青,反倒显得有些局促。她双手捏着裙摆,低着头,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夏凡。
“喂,小青,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马大猴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把那张大脸凑了过去,仔细端详,“你咋不说话?脸还这么红,发烧了?”
他口无遮拦,伸手就要去摸村青青的额头。
“吵死了!”村青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想也没想,一记粉拳就挥了过去。
马大猴“嗷”地一声,捂着胸口连退了好几步,一脸的委屈和不解。
院子里这番动静,让夏凡看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这丫头,还是这么暴力。
看到夏凡的目光,村青青的气焰瞬间又熄了下去,脸颊重新染上红晕,声音细若蚊蚋:“那个……小凡……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凡笑着回应。
三人就在院子里,围着石桌坐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从镇上新开的网吧,聊到学校里哪个老师最凶,马大猴唾沫横飞,夏凡不时插上几句,村青青则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逗笑了,就用手捂着嘴,眉眼弯弯,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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