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改变文成公主命运提出的农技建议被采纳,
夜里却梦见她正用你提供的种子和技术在吐蕃大展宏图,
你气得拍床板:
「我这是...在给唐朝打工?说好的躺平呢!」
月色如银,泼洒在东宫的重檐飞甍之上,将白日里的金碧辉煌洗练成一片清冷的朦胧。更漏声悠长,穿过层叠的宫墙,敲打在李承乾的心头,却驱不散那盘踞不去的烦躁。
白日里,听闻父皇最终拍板,他那份“随口”提出的、关于和亲嫁妆的建议被全盘采纳,甚至赢得了朝野一片“太子仁德,见识高远”的赞誉。内侍禀报时,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谄媚与恭维。可李承乾听着,只觉得那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他的自尊上。
他成功了,以一种他极不情愿的方式,参与并“推动”了这场他原本誓死反对的和亲。这感觉憋屈得很,仿佛他奋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空处,反而被那股力道带得踉跄前行,成了自己最厌恶的“帮凶”。
殿内烛火昏黄,他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那条不争气的腿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所有的残缺与不甘。案几上,摆放着内侍刚刚呈上的、工部根据他建议初步拟定的“技术嫁妆”清单副本——精美的洒金纸上,罗列着农书目录、工匠名单、药材种类、种子明细……事无巨细,周全得令人心惊。
这哪里是清单,这分明是他李承乾“屈服”的供状,是他那点可怜的、试图扭转命运的努力,被父皇和整个朝廷轻易吸纳、利用,并反过来证明其“英明”的铁证!
他越想越气闷,胸口堵得发慌。什么农技医药,什么泽被苍生,什么邦交长远……冠冕堂皇的背后,不过是用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去换取所谓的边境安宁!而他,大唐的储君,竟然亲手为这桩交易,添上了最体面、最实用的一笔筹码。
“虚伪……统统都是虚伪!”他低吼一声,猛地将案几上的清单扫落在地。纸张飘散,如同他此刻纷乱又愤懑的心绪。他抓过旁边的酒壶,也懒得倒入杯中,直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几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
醉意混杂着怒意、不甘与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知何时伏在案上沉沉睡去,眉头紧锁,连梦中都不得安宁。
……
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掠过了千山万水。周遭的景象光怪陆离地变幻,最终定格在一片他从未亲眼见过,却又在噩梦中无比熟悉的苍茫天地。
天,是那种触手可及般的、纯粹又冷酷的湛蓝。太阳明晃晃地悬着,光线锐利如刀,却奇异地带不来多少暖意,反而映照得远处连绵的雪峰愈发圣洁而森寒。狂风卷着雪粒和沙尘,在广袤无垠、枯黄一片的草甸上呼啸而过,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空气稀薄而冷冽,吸入肺中,带着针扎似的刺痛。
这就是吐蕃。这就是他梦中文成公主香消玉殒的绝地。
李承乾(或者说,是他的意识)飘荡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心中充满了厌恶与排斥。他看到一个规模庞大的车队在艰难前行,那是大唐的送亲队伍,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助。队伍的核心,是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他知道,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即将被推入这“火坑”的文成公主。
然而,与他预想中悲悲切切、以泪洗面的情形不同,车队在一条河谷旁停下后,那位身着繁复大唐宫装、身形略显单薄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她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站定之后,并未如同寻常女子般畏惧这恶劣的环境,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片她即将扎根的土地。
风吹起她的裙裾和面纱,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坚毅的下颌线条。她伸出手,指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靠近水源的土地,对身旁的吐蕃官员和随行的大唐工匠说了些什么。她的声音被风扯得破碎,听不真切,但那姿态,却并非认命般的顺从,反而带着一种……审视与规划?
接下来的景象,更是让李承乾的意识感到了荒谬。
梦境的时间飞速流逝,如同快进的皮影戏。他看到文成公主褪下了华美的宫装,换上了更便于行动的、兼具唐蕃特色的服饰。她不再是那个被困于马车中的柔弱女子,而是亲自走到了那些吐蕃牧民中间。
她通过通译,耐心地比划着,将司农寺精心挑选的种子,分发给那些面带疑虑、皮肤黝黑的牧民。她指挥着随行的工匠,在河谷旁开辟出小块的试验田,将《齐民要术》中的垄作法、代田法,用最直观的方式展示出来。她甚至挽起袖子,不顾身份,亲手示范如何利用当地材料堆肥肥田。
他看到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吐蕃人,在看到试验田里长出的、比他们传统种植的青稞更为饱满金黄的穗子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继而纷纷匍匐在地,向着这位“度母”化身般的公主,行着最虔诚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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